《[恺楚] Until…》

*强行“穿越”,不讲科学,OOC

*我怎么又写了个这么长的短篇...


  路明非不喜欢晴天,也不喜欢到语言不通的地方去执行任务——如果任务对象还是条法力高强的龙他就更不开心了,他其实还很怕进入尼伯龙根,这种地方交给老大和师兄这样的大侠就够了他还想多活几年,说到这对大侠他想自己原本是一只和稀泥功力九级的吉祥物,但只要一碰上这两位闹矛盾,他从来都劝不动。

  然而此刻,哈拉和林的草原上阳光明媚,一只鹰降落在白色喇嘛塔的宝顶,悬垂在鎏金华盖下的六角风铃轻碰出悦耳的声响,然后这只沉睡在亚洲高原的二代种成功将来者不善的混血种们带进了尼伯龙根。草原上春光明亮,丝缎一般的光泽随着阳光的轨迹流动,阴云压境反而更突出了这广袤的光明。

  风吹草动,只存在于史册中和后人劣质仿品中的银树喷泉突兀地伫立在广无人烟的草原上,树顶手执喇叭的金色天使随时准备吹奏出万国来朝的命令,她脚下蜿蜒着的四条银蛇蠢蠢欲动,下一秒就要从嘴里流出远古草原上的帝王诅咒过的毒液。

  就在这片旧称为“龙庭”、混血种曾经建立过人类历史上最庞大的帝国的首都故土,唯一一件好事情是,恺撒和楚子航这下总算没办法吵架或冷战了。

  事情是怎么开始的来着?

  先是学院派到外蒙古的先遣队失联了,接着便紧急调动了正身在北京离他们比较近的王牌专员楚子航前去搜救,接着让他捎上刚好也在北京看电竞比赛的路明非一起辗转到了乌兰巴托,学院在刚正不阿的社会主义国家人脉有些吃紧,在北京愣是调不出一架武^装直升机带他们飞向哈拉和林的杭爱山深处的时候,金光闪闪的校董加图索先生带着他的“满级装备”们从天而降了。

  “你来干什么?”

  “我代表加图索家族来探索一下蒙古的矿业和房地产行情,你知道这些年商人们都发现了蒙古国的潜力,亚洲的淘金热就从这里...”

  “这次的对象是个二代种,在草原上极有可能会进行岩洞下潜,按学院规定情侣最好不要共同执行这类任务。”

  “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是情侣?我真荣幸!”恺撒一把摘下太阳镜,接驳他们的司机吓了一跳,路明非连忙偏头托腮装作看风景。

  “不如我们这对情侣来算算已经有多久没见面了,是从去年你缺席了我的生日那一天开始算还是从你在圣诞节放我鸽子那天开始?”

  “你知道我那时在出任务。”饶是楚子航也黑了脸,“你非要在外人面前丢脸?”

  “外人”路明非和刚到驾驶舱的飞行员连忙装聋,生性比较憨厚的飞行员还非常此地无银地用蹩脚普通话多嘴了一句:“没关系我听不懂中文。”让路明非很想踹他一脚。

  “那你也一定知道,我在乎的不是你的任务更不是什么外人,我...”我在乎的是你。恺撒咬了咬牙,“我在乎的是你的态度。”

  “也许你更该在乎伊丽莎白.洛朗小姐的态度。”

  救命啊神仙吵架啦!路明非在杭爱山的上空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此刻他宁愿跳出直升机跟老鹰搏击长空。

  什么叫爱情使人盲目?这就是盲目。

  他发誓他只是在守夜人论坛上看到了校董会齐聚意大利开会的贴子,传言加图索家的年轻校董拒绝了美丽的洛朗小姐同游母校——伊顿公学还有拜访英国王储的邀请,让洛朗小姐有些下不来台,路明非就随口跟不怎么看论坛的楚子航提了那么一句“哇老大让漂亮的女爵小姐不开心了”,师兄看起来也毫不在意的样子...果然相当在意啊!不提都快忘了这事了好吗?这四舍五入就是在吃醋啊你出尘绝世的绝情酷哥形象还要不要了?!

  恺撒也愣住了,半晌他只能皱着眉说:“你不了解,这里有误会。”

  重点是误会不误会吗老大?这面瘫在酸啊你看不出来吗?你风花雪月的情场高手人设也丢了吗?!大概是因为单身所以格外清醒透彻的路明非恨铁不成钢地砸了一下座椅。

  “那你又了解我什么?”楚子航冷冷地反问。

  这句话让恺撒彻底失了语。

  接着舱内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三个人都各怀心事地看向不同的方向,恺撒即使是在为情所困的冷战中也会散发着一种类似“朕对爱卿很失望”的威严感,而楚子航则是贯彻酷哥路线,一种处江湖之远也并不会忧其君的清高疏远。

  适时进亦忧退亦忧的路明非又想起了在东京时被这种熟悉的夹击所支配的恐惧。过了一会儿他又想到了师兄这段时间其实真的还挺辛苦的,老大生日那天他似乎还躺在西伯利亚某个临时搭建的急救帐篷里,即使这样在一天后醒来第一句话也是:“告诉我现在的日期。”

  再想想老大也不容易,天知道他是怎么从那繁琐的欧洲交际圈里抽出身来空降到这山高路远的地方的,一个欧洲人是动用了多大的本领才能借到北京的武装直升机他也不敢想象,而这一切的初衷居然只是因为太久没见到楚子航了。

  看向窗外远方再次飞过的山鹰,路明非脑内滚过很多古怪的脑洞,其中莫名想到了那句词: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并不知道自己在小弟心中已经由爬行类混血种基因突变成了鸟类的恺撒突然开口了:

  “其实我也是有备而来的,学院里关于亚洲地区的龙类资料相对比较少,但感谢几百年前就已经开始的全球化交流,欧洲一些贵族家庭里有着大量的东方古籍,我找到了用游牧民族文字书写的几卷,昨天成功地与哈拉和林的这位二代种对上了资料,我看看,不多,也就十几页。”

  “老大?”路明非惊呆了,“飞机都快降落了你才把这么重要的攻略拿出来?你认真的?”

  “你现在坐的谁的飞机?”

  “老大慎思明辨,在下认为这种资料就该现在来看。”

  “谢谢。总之这是一条继承尼德霍格一脉分支血统的二代种,在哈拉和林沉睡或者说是埋葬的时间至少已经900年了。需要注意的是它的言灵跟梦貘有些相似,也就是说都是从精神攻击下手的,梦貘是制造梦境,而它是在尼伯龙根之中直接释放出敌人内心期待的情景,让敌人在清醒的状态下走进他制造的假象——跟梦貘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让人做梦一个让人梦游吧,说实话这是不是有点‘庄周梦蝶’的意思?”

  “期待的场景?我可以请他给我直播一下我本该在今天观看的电竞比赛吗…”

  楚子航闻言抬了下眼皮,同时恺撒也皱了下眉。

  “干…干嘛?”路明非心想老大师兄不是早该习惯他的废柴发言吗?

  “如果不能及时抽身打破这个虚假的幻境,将被永远地留在时空的夹缝中,就算被救了出来估计也会变成无药可救的疯子吧。”

  “…那还是算了。”

  楚子航站了起来。

  “师兄?”

  “血统越低的人,受影响越严重,所以学院会让楚子航带上你。”恺撒也站了起来,两人在毫无交流的情况下一同朝驾驶舱走去。

  “这个飞机不对。”

  “螺旋桨在大概一分钟前就开始减速旋转,但我们还没到指定的坐标。”

  话音刚落,路明非便明显地感受到了机身不自然的倾斜。三人连忙赶到驾驶室,只见那个老实的驾驶员双目放空,嘴里念念有词地注视着天空,鼻腔和耳朵里都渗出了鲜血,脸色微微发紫,双手胡乱地在空气中比划着——直升机再度突兀地倾斜。

  “他也是混血种?”

  “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吧老大!万能的师兄啊快上!”

  “其实我没有学过驾驶直升机。”

  “什么?世界上还有你不会的东西?”

  “我看一下。”楚子航冷静地握住了操纵杆并扳了一下,机身登时一个突兀地往高处攀登,三人都差点没稳住。

  路明非慌了:“老大你你你交通工具海陆空八项全能一定会操作直升机的吧?!”

  “我还真不会...”

  “What?这时候你不应该像柯南一样自信地站出来说‘巧了,我爸在夏威夷教过我’吗!”

  “打死我都不会和庞贝去夏威夷的谢谢,而且我从来都是坐别人开的飞机。”

  机身又一个猛烈晃动。

  “你年纪轻轻就能玩赛车为什么不能开直升机呢啊啊师兄你按到哪儿了怎么越抖越厉害!”

  “赛车可以带来飙车的快感直升机可以吗?你见过飙车有见过飙飞机的吗?”

  “都给我闭嘴,做好坠机准备。”

  “你捣鼓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已经参悟了?”

  “准备坠机是怎么个准备法啊啊啊——”

  山鹰扑簌着降落在额尔德尼召寺白塔的宝顶。



  冷静。楚子航心想,这只是二代种言灵制造的幻境。他的脚下依旧是广阔无垠的草地,但这明显精心打理过的柔软草质明显不属于原生态的亚洲高原。楚子航尝试用蜘蛛切撬一块泥土出来,然而锋利的刀尖触碰到“草地”像是钉在了什么透明的硬板上,完全没法再向下使力半分,看来这个幻境的逼真程度还不如自己小时候去科幻公园体验的立体电影。

  短促冰冷的指针转动声在他脑海响起的同时,混血种优良的反应系统令他在刹那间就让身体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可惜较之这位二代种老前辈还是慢了一拍——

 原先空无一人的草地场景骤变,飞扬的尘土,难以辨别成分的嘈杂喧闹、五花八门的色彩和气味在伴随着强大的精神压力一瞬间粗暴地灌进楚子航的五感,他的瞳孔不适地紧缩了一下,然后花了两秒钟辨别出这是一个马球比赛的现场,接着又用另外两秒钟确定,这群此刻肾上腺素旺盛的人即使冷静下来也不会看见他,他在这个领域里绝对隐形。

  金色眼睛的混血种提着长刀谨慎地环顾着四周,缓慢地走到了观众群的外围,此刻他才注意到在赛场中央策马竞技的选手几乎都是脸庞还没完全褪去青涩的少年人。

  接着人群里激起一阵惊呼,温莎镇上优雅的女士们用扇子挡住了因惊讶而张开的小嘴,然后楚子航身边那位完全看不见身边有个危险持刀观众的年长女性从喉咙里喊出了一串浓重到有些粘稠的伦敦腔英语:“那个没穿制服的男孩是怎么回事?!”

  循声望去立马就能发现是哪个男孩这么清新脱俗,不是,不拘一格。那个骑在白马上的男孩没穿统一的马球POLO衫制服,而是穿着学校里的白衬衣,还骚包地裹着黑马甲,头盔下的面罩挡住了他的脸,但从身形能看出,他也是那群少年选手中的一员——天知道他穿着这么紧致的服装是怎么能放开身手的。他胯下那匹毛发漂亮的白马驮着他勇敢地在赛场里驰骋,健壮的马肩撞开了对手主攻手的棕色坐骑,白马选手扬臂挥杆,将球击向了前方大声叫着他名字的队友。

  ……等下,这个名字?

  “他的原话是,‘我妈妈告诉过我,男人在体育竞技的时候一定不能丑’,还有一句‘我穿不惯这些比利时产的粗糙涤棉服装’。”那位女性身边一个看起来像学校某个小领导的老人面无表情地接腔道。

  女教师闻言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告诉我这个不合群纨绔子弟的名字!”

  楚子航扫视过观众席前方挂着各种布缦的围栏,百合花和狮子纹章不出所料地映衬在红蓝黑相间的盾形校徽上——举世闻名的伊顿公学校徽,想必这就是伊顿公学的夏季马球活动赛了。饶是冷静的楚子航也忍不住一个心情复杂:“不会吧...”

  赛场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四个男孩骑着不同花色的骏马围在一起挥洒着他们胜利后的喜悦——其中那个制服和白马都格外出众的倒是看起来没有太激动,他牵着马缰毫不在意地抚摸着白马的鬃毛,直到赛场边一声尖厉的呼叫让他回过神。


——“恺撒.加图索!”


  “饶了我吧”,赛场上不遵守规则的纨绔子弟恺撒.加图索,和赛场下置身时光逆转幻境的楚子航同时想到。

  为什么扰乱人心的二代种高阶言灵会让人“穿越”到刚跟自己吵过架的男朋友的学生时代?这个二代种会不会太八婆了一点?楚子航看着远处缓缓朝自己——朝身边的校领导缓缓逼近的白马选手,无不头疼地想到。但是看着马背上被面罩挡住的脸,最原始的好奇心让他挪不开步。

  坐骑站定,少年像个什么白马王子一样翻身下马,他摘下头盔,夺目的金色长发涌上所有人的眼帘,随后他又礼貌地像这位声音尖厉的女士鞠了一躬,接着恺撒.加图索抬起了那张十四岁的脸。

  “祝贺你夺得胜利,加图索先生。”女教师冷冷地说,“可是您可以解释一下,不按照集体规则穿制服的理由吗?”

  “我妈妈告诉过我...”

  “打住,”女教师显然并不太想再听到这句话,于是直接以小见大开始了关于集体制度、关于遵守的说教。

  一旁仍然在这个时空里保持隐形的楚子航则是忍不住直直地盯着那张十四岁的脸,较之未来还缺了点力量多了份孩子气的冰蓝色眼瞳时不时左顾右盼,骨节明显但肌肉还带着些许瘦削的修长双腿百无聊赖地在草地上悄悄摩擦,根本没认真听人说话的样子。

  “唔,您说的真有道理,”他一边抛接着自己的头盔一边说,树荫下的阳光零星坠落在他五官稚嫩神情却傲慢得自然过头的脸上,“您认为我又把这次跟这些少爷们交际的机会搞砸了?”

  女教师瞪着眼安静了一秒,随后稍微放柔了一些语气说:

  “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体验集体学习生活...”

  楚子航一愣,随后想到,恺撒在同龄人上小学的阶段一直都是接受封闭的贵族式私人教育。总之这个傲慢的少爷也是个没童年的就对了,楚子航估计自己小学的时候过得都比恺撒热闹。

  原来这个天生领袖也有无法适应普通人类——其实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几乎已经是最不普通的那一拨了——的集体生活的时候,跟自己的中学时代一样。

  接着楚子航看到这个理应天生孤寂的混血种少年脸上展开了一缕笑意,阳光将他漂亮的眼眸点亮,却没有将它染成危险的金色,而是依然保持着那份澄澈的冰蓝。

  楚子航这才发现赛场边的观众和选手有一大半的目光都依然追随着这个十四岁的英俊男孩。金色的长发,修长又挺拔的身姿,衬衣上洁白的皱褶,每一处细节都在彰显着他的独一无二,而且刚才他在赛场上统筹得相当出色,这些基本上都学过马球的贵族们不会不被他的耀眼实力冲击到。

  “看到了吗?事实证明我可以不融入他们,可他们却不会不崇拜我。”

  楚子航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就在这一瞬间,恺撒突然转头看向了他毫无防备的眼睛,于是他的心跳声更加突兀了。

  十四岁的、永远能让杀胚心动的恺撒.加图索盯着空无一人的草地空白处皱了皱眉,楚子航看见他对自己低声地问:

  “Who’s there?”

  超越了时空的视线,大本钟的钟声在泰晤士河畔响起,世界骤然变形。



  阴云再次爬满了这座南方城市的天空。

  恺撒踩了两下鞋底冷硬的草地——估计原本土质没那么硬的,但是在二代种言灵制造出的幻境里一切都变得没人情味,不管是没有生命的操场,还是偌大空无一人的校园。

  看得出这是个极力走贵族路线的学校,要不是大门两根科林斯柱间吊着一条红红火火的喷着“热烈祝贺我校xxx同学荣膺中考状元”的横幅,恺撒差点推测不出这是个中国的学校。

  这是个什么走向?会不会是要他干掉三百道中国奥数应用题才能走出幻境什么的?那他可能要在尼伯龙根里研究一辈子奥数了。恺撒在一片寂静中忍不住怀疑到。

  他解放镰鼬,谨慎地往前迈了一步,接着耳畔传来了突兀的球类落地的碰撞声、男孩们的喘气、衣料的摩擦——比镰鼬带回声音的速度还快。

  他转头,原本空无一人的篮球架下,倏然多了三个打篮球的中学男生。

  “你这肘子都快弯成闪电了!要不要给你录下来看看你投篮姿势有多不标准?”

  “哪儿弯了我怎么觉得挺顺手啊?嘿你看,进了…唉?唉!就差一点我靠!”

  “哈哈哈就你这样子还想学人家打小前锋呢!别给我们仕兰丢脸了!”

  恺撒听到校名顿时怔住了。

  “谁学他了?!学不来学不来,你看今天他也没来跟我们一起练练。”

  “我去他班上叫了他的啊,人说今天放学确实有事来不了。”

  “行了行了,人家那级别来了能跟你这弯肘子练出什么进步来吗?没在赛场上骂你猪队友已经很善良了。”

  “哈哈哈说得对,人家可是男神。”

  看不清脸的陌生少年轻轻跃起,修长的手臂舒展,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男神!楚子航!”少年滑稽地学着女生的腔调,顽皮地叫喊着。

  篮球应声入框,看不清脸的少年们活泼的嬉笑打闹声不绝于耳。

  为什么扰乱人心的二代种高阶言灵会让人穿越到刚跟自己吵过架的男朋友的学生时代?这个二代种真的不是卡塞尔新闻部哪个狗仔变的吗?这种行为也太——懂事了吧!

  恺撒.加图索隐隐雀跃了起来,好奇得完全不像一个刚才还在谨慎审视的执行部精英,他也懒得去在乎眨眼间凭空消失的那几位少年了,反正在尼伯龙根里一切都是不合理的,此刻只有他对楚子航一如既往的探究欲是真实且可变现的。

  天空阴云密布,随即便落下了雨滴,淅淅沥沥地打湿了整个虚假的空间,恺撒毫不在意地朝教学楼里唯一亮着灯的那间教室走了过去,心里甚至有一丝紧张,甚至在心知肚明不可能会有人看见他的情况下,站定在教室门前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最后还颇有仪式感地叩了叩半掩的门。

  教室门轻轻弹开,恺撒满怀期待地抬眼,接着“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把他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挡住自己,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不存在常理的虚幻空间,他未来的宿敌并不会把水泼到他身上。

  他看到十三岁的、校服穿戴整齐楚子航独自一人直直地站在教室黑板前,小身板不自觉地紧绷着,那点儿气场稚嫩却又货真价实的“不满”情绪几乎快从他的头发丝里散发出来。清洁用的自来水在黑板上被泼出了一大片深色水迹,狼狈地向地上淌着水滴。

  接着讲台上一只型号古老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一瞬间让楚子航的呼吸声更加不稳了,他倔强却又拒绝采取任何行动地不让自己去看短信,在恺撒眼里满身都是他鲜少见过的,固执的孩子气。

  在发自本能的好奇心驱使下恺撒还是“斗胆”朝这正在独自生气的孩子走了过去,越走近一步脸上的笑意就更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在笑这个二代种言灵的诡异还是在笑这个气鼓鼓的小同学。总之都可以归纳到名为“楚子航”的理由上就对了。

  正当他在考虑要不要在这个时空也保持礼貌尊重楚子航的隐私的时候,楚子航突然转身,他微微抿着嘴,拿起了讲台上的手机,一瞬间恺撒的眼睛就捕捉到了屏幕上的所有内容。

  那是他跟一串没有备注姓名的手机号码的短信记录

——才看到短信,不好意思啊儿子!今天老板女儿的司机请假,我代班去接她了

——已经到家了吧儿子?

——早点回去别让你爸妈担心你

——对了,我老板最近买了辆贼拉风的迈巴赫 没坐过吧!下次来学校争取开那辆接你,保证让你成为全场焦点哈哈

  楚子航看着手机屏幕,脸色愈发的不悦,他重重地敲下回复栏,快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接你的老板女儿去吧。

  然而他在敲下“发送”选项之前骤然停住了,原本就无比静默的空气似乎更深地沉寂了一会儿,接着炸了毛的小狮子还是泄气了,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然后一一撤回了每一个字。恺撒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要被这个小孩走了。

  接着这只落寞的小狮子机械地捡起了清洁黑板用的水桶,低着头走向了教室后面的储物间,把它放了回去。然后静静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恺撒这时才发现他课桌底下还有一颗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寂寥的篮球,崭新得十分的不合群。

  他就坐在那儿凝视着脚下的篮球发了会儿呆,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总算愿意接受今天这个现实了,他毫无期待、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接通的瞬间他明显迟疑了一瞬,才开口说出了那个对他来说原本无比重要、应该对着那个他老是等不来的男人身上的词:

  “爸爸…”

  “我放学了,能让司机来接我一下吗?”

  “我放学跟朋友一起练了篮球,所以比平时晚了一点。”

  “谢谢爸爸。”

  少年的声音还没完全成熟,冰凉又青涩, 每一个字落在恺撒的耳膜上都令他感到胆战心惊般的欢喜,这是他从未捕捉过的、违背了浩瀚宇宙的时空规则才偶然拾得的声音,那么真切,一生仅此一次的款待。

  楚子航挂掉电话,轻轻地舒了口气,窗外的雨声模模糊糊地回响在这片安静的教室里,渗透着凉意的风轻抚着窗帘起落,不知道像谁不明言说的心潮。少年垂着眼,较劲般地看着地上的篮球,仿佛多看一会儿那个教他打篮球的父亲就会早一点看到他琢磨了十分钟语气的短信,就会再次带他去公园里的篮球场教他扣篮,就会......回来。

  恺撒看见他微微皱起了眉,那双在不久后将被点上无法熄灭的赤金色的眼瞳此刻只是盛满了一个渴望亲情的平凡少年的、毫无公害的希冀。

  是恺撒.加图索错过的关于楚子航的一切。

  他朝着这幅幻象忍不住伸出了手,尽管知道对方什么也感受不到,他还是像平常习惯的那样,将手放在了楚子航的脸侧——考虑到这幻象也还是个小孩子,他只将手虚放在了他的脸颊旁。

  “别那么不开心,我的小男朋友。”他低声对十三岁的楚子航说,语气温柔得仿佛多年后那个与他相爱的楚子航就在自己眼前,“我也非常希望了解你的一切。”

  话音刚落,楚子航便像察觉到了什么,他疑惑地抬起了脸,看向了恺撒的方向。

  恺撒一惊,两个时空视线毫无防备地相触,校园内尖厉的铃声响起,空间二度扭转。



  楚子航骤然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令他无法不感到吃惊——草原变成了汪洋火海,血红的天空是世界末日的幕布,黑色的流云是撕扯在幕布上的虫豸,无数爬行类的死侍尖叫着从天而降,歇斯底里地翻滚在火海中。草原上高耸的主峰像一座颓败的巨大铁王座,一条垂死的古龙全身匍匐在山峰之上,死侍和尸守们围绕在它巨大的身骨周边,啃咬着银树喷泉的底座,银色的树叶上沾满了血液,树顶的天使黯淡无光。

  楚子航的黄金瞳在这炼狱里熠熠生辉,他沉下脸举起了长刀,很快他便引起了这些怪物的注意,它们开始三三两两嘶吼着奔向这具新鲜的血肉之躯,楚子航咬了咬牙,嘴里开始低吟龙文,就在他的刀已经开始随着主人的血统变化颤动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下意识以为是死侍,长刀瞬间朝身后反切了过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堪堪挡住了。他回头,看见了从未见过身上这么多血的恺撒.加图索。

  “还好你的刀长,要是是把匕首或者普通猎刀我已经被捅穿了吧。”恺撒艰难地笑着踉跄了一下,随着他的笑有更多的血流了出来,他的发梢被各种不明来源的血肉糊了一大片,金色的眼睛旁有利爪留下的疤痕,龙鳞爬满了他的脖颈。

  楚子航皱了下眉,用手带着他的手肘,扶住了他。

  “还能战斗吗?”

  “当然。”

  “这大概就是最后的战斗了吧...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对你说句话...”

  “嗯。”楚子航扶着恺撒手肘的手指无意识地紧了一下,他自认为是了解这个意大利男人的,他想,无论恺撒在生死之际说出怎样的情话或者誓言,他都会悉数照收的,无论这是不是他生命的终结时刻。

  “...那什么,我狄克推多忘直升机上了,能把童子切借我使一下吗?”


  “……”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

  “师兄你醒啦?哎醒了就好,快来一起搬东西啊我一个人承受不来...”路明非吭哧吭哧的声音在楚子航耳边响起。他面无表情地扭头,发现他们正身在一个靠明火和应急电灯照明的草原岩洞里,路明非正在和失联先遣队的一些成员们搬运物资,见楚子航面瘫中带着一丝不解的表情,路明非便走了过来。

  “不记得了?”

  “从我们坠机后,我就不记得了,这是怎么回事?”

  “坠机?”路明非反问,“最后老大不是力挽狂澜把机身扳正回来了吗?在草原上滑了好长一段。这是一具被唤醒后又垂死的虚弱二代种,不过大概是回光返照?我们还是被带入了尼伯龙根,记得那棵银树喷泉吗?记得对吧,先遣队的前辈就是困在了里面导致无法联系外界,后来我们分开行动,再后来这条龙终于彻底咽气我来找你的时候,发现你就在这里睡着了...”

  “你没有中招?”

  “中招?梦境?”路明非愣了一下,“没有...我好像一直清醒着?难道因为我的血统?”

  说罢他转头看向在场的几个先遣队前辈:“师兄师姐,你们在尼伯龙根里有被拖入幻境什么的吗?”

  几个成员一愣,顿时每个人的表情都精彩纷呈了起来,有脸红的,有愤怒的,有不自在的,还有回味无穷的。

  “没有,你在问什么我听不懂。”

  “笑话,我可是A级血统。”

  “什么,你在说什么?”

  “荒唐,我怎么可能看到那种场景。”

  “……”

  楚子航捏了一下眉心,随即自然地问到:“恺撒呢?”


  楚子航走了出去,这才发现此刻是夜晚,月挂中天,星河明亮,远处山丘上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站立,夜风眷恋地卷起他金色的发丝。

  楚子航无声地朝他走了过去,近了恺撒便转过了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便朝他伸出了手。

  这点高度楚子航单脚跳都能走上去,不过看在月色如此美好,楚子航还是没有拒绝,他搭上了恺撒的手,被恺撒拉了上去,两人贴得紧紧的,恺撒牵着他也没放手,楚子航也没挣脱,他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看着夜空或者草原沉默了一会儿。

  “第一次知道你可以睡那么久。”

  “言灵影响。”

  “身体没问题吧。”

  “嗯。”

  “那心灵有留下创伤吗?”

  “……”

  “也许你不会信,但在尼伯龙根中,我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你。”恺撒笑了起来,牵着楚子航的手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这老东西的言灵真有意思,我以为我从来不会对已经错过的事物产生期待。”

  楚子航不置可否。

  恺撒侧过了身子,看着楚子航神情冷淡的侧脸,“那么你呢?期待过吗?”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便同样转过头直面恺撒,他的身上没有一滴血污,脖颈也很干净,露出来的皮肤在夜里散发着纯正的男性气息,干燥又热情,再不会有人比楚子航更熟悉了。

  像之前那样,恺撒的手抚上了楚子航的脸颊,楚子航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下头,不太愿意看那双眼睛,接着恺撒偏过头缓缓地吻上了他的嘴唇,牵着的手自然地翻转、十指相扣,接着又不满足地放开,有些急切地伸向了对方的肩或者背,楚子航闭上眼睛仰起了头,微微张开嘴唇放任恺撒进来,他被恺撒狠狠地抱进怀里拥吻,唇舌变换着角度缠绵不休,湿热又柔和。

  唇分,恺撒仍然抵着他的额头,轻吻了下他的鼻尖,贴着他的嘴角磨蹭。

  “时间是公平的,我从不会去期待这些东西。”前狮心会会长、超A级血统的执行部王牌专员如是说。

  亘古未变的明月高悬,无垠的夜空低垂,不久前一只古老的龙类二代种在这里消殒,再之前山鹰从这里往乌兰巴托的方向匆忙掠过,再之前站在草原上看不到自己疆域尽头的帝王洒落一杯烈酒,再之前、再之前……世世代代的混血种和人类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都没有参透这广阔天地的答案。

  他叹了口气,额头抵在恺撒的肩膀上,缓缓地补充道:“除了你。”

  恺撒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吻了一下他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楚子航抬起了抵在恺撒身上的头,问道:“你这件衣服,是比利时产的吗?”

  “什么?”恺撒皱眉,下意识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外衣,“你什么时候能根据触感判断生产国了?不瞒你说,我从小就对比利时产的服装有偏见,尤其是他们的涤棉……”

  接着他清楚地看见楚子航的脸上有了一层浅浅的笑意,他愣了下,随即连忙追问:“上帝啊……你在那该死的尼伯龙根里看到了什么?不会是我六七岁时候的蠢样吧……”

  楚子航不答,他的黑发被夜风撩了起来。

  恺撒仍在不满地补充:“说真的,还好这老东西咽气了,这言灵真是太没意思了。”



END.



*题目取自sting的作品《Until》,原作是一部真.穿越题材电影的主题曲

*ps:伊顿公学是男校,洛朗小姐的学历算是江南的bug了😂这文也暂时跟原著一起bug一下吧(其实是想不出该怎么圆但又想保留这个剧情设定(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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