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楚] 24/7 HYPNOTIZING-1st》

*《盗梦空间》AU,八百年前的脑洞成文系列…

* OOC,有私设哪里智商有坑哪里就是我的私设




0.

  雨一直下。

  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世界,雨幕连天,湿冷又阴沉,乌云仿佛承受不了天空的重量直往地平线逼近,城市的灯光像远海的渔火起伏。

  楚子航站在川流不息的路口,昏黄的街灯在他眼中呈现出奇异的十字。风很大,他没有撑伞,也不惊讶,雨水很快将他全身都淋湿。

  凄风苦雨中,人们却热闹得像是身处节日,张灯结彩的行道树和摩天大楼俯瞰着每个亢奋的行人,他们步履矫健,衣角翻飞,笑容被雨水浸染得模糊。 

  红灯转绿,楚子航被各色雨伞簇拥着往前走,漫无目的地审视着这个违和的场景,糟透了的天气和开心得近乎虚假的行人,一辆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迈巴赫在阴森的林荫道上横冲直撞,路人被吓到惊叫。

  而他却不会感到意外,也没有特意控制自己。从第一滴雨水落在他发丝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筑梦再次失败了,潜意识熟练地绑架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使用真实的记忆点筑景,再一次成功地踩到了筑梦师的绝对禁忌。此刻他只是在等药效赶快到点,那样他就能无痛醒来,而不是烦躁地在梦里寻死。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秒针刚好转完了一圈,也就是现实中的一分钟后,他终于从那个湿淋淋的梦中醒来,身体在一瞬间似乎还残留着刺骨的冷意。

  窗外天还没亮,大家都还没来,桌上堆放着蛇岐八家的资料,还有一箱矢吹樱前几天带来的美金,纸钞上本杰明.富兰克林的眼神无比平静,并没有责怪眼前这个曾经堪称完美的盗梦者在刚才进行的失败试验。

  他拿出一枚小巧的怀表,表壳上雕刻着一只精巧的堕天使,而表盘上指针悉数静止,想必内部的零件早已失灵。他看着那沉默的指针,感到胃或是其他什么内脏又毫无征兆地轻微痉挛了一下,又来了,每次醒来都这样。

  恺撒·加图索离去后的第无数个清晨,楚子航独自在冷雨中,再次失败于构建出任何与阳光相关的美梦。



1.

  庭院里的花柏青翠欲滴,枫叶低垂,茶室的门被阖上,关住了满堂的侘寂淡香。

  没睡醒的路明非和芬格尔面面相觑,面无表情的零和楚子航若有所思,最后大家都看向了源稚生。

  “很荣幸各位愿意承接我的委托,尤其是我听说,这将是楚君最后一次做盗梦任务。”源稚生客套完后便陷入了短暂的困顿——复杂的情绪将他淹没,他勉强跋涉出记忆的沼泽,整理语言给他们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弟弟。”

  “…这么巧我也有个弟弟,特别能吃。”

  芬格尔一巴掌把路明非摁了下去。

  “他叫稚女,我和他从小在鹿取镇一起生活,直到十七岁那年,我被选定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他便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过了。

  “后来他加入了与我们势不两立的猛鬼众,那是一个作风狠毒的黑帮,我们两股势力发生过不少冲突,我甚至手刃了一个他喜欢的女孩,但即使这样他也从来没与我相见,直到不久前,我们终于捣了猛鬼众的老巢。”

  芬格尔一脸听东洋黑帮故事会的专注表情,并且很投入地揣测起了他的动机:“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几个给他洗脑忘了那个女孩吧?太过分了,告诉你,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也就是说这得加钱才……”

  路明非一巴掌把芬格尔摁了下去。

  “我们剿灭了他的组织,发现从前他的上级还有一位代号为‘王将’的领袖,真名就不便透露了。王将给稚女做了脑桥分离手术以便控制他,并且长期给他服用大量的复合镇定剂,使他时常陷入深重的梦境,甚至很有可能进入过时间漫长的潜意识边缘领域。”

  闻言路明非第一个倒抽了口凉气:“你是说Limbo?Limbo里的时间岂止是‘漫长’,他大概在梦境中有过另一个完整的一生。”

  “我们将他带回蛇岐八家时,他已经对那种药剂产生了依赖性,整日陷在梦里不肯醒来,醒来后的短暂时间里也不愿与任何人交流,只等着新一天的沉睡。我们怕在这种特殊的精神状态下强行叫醒他会让他在醒后意识彻底混乱,所以从来没敢唤醒他。渐渐地,他愈发分辨不出梦境与现实。医生们对他束手无策,于是我想到了你们,能够入侵意识的盗梦者。”

  大家听罢这棘手的现状沉默了半晌,楚子航率先发问:“所以你希望我们具体怎么做?”

  “这都是王将一手造成的,所以我希望让你们在梦里协助他杀死王将。”

  众人一凛,尤其是芬格尔,方才他听黑帮故事听得最投入,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沉浸式体验一次了。

  “我跟稚女分开了很久,弟弟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有些陌生的存在。我也许不再能洞悉他的所有想法,可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的自尊心一定一如既往地强,他一定恨自己没能亲自手刃那位随意操控自己的领袖。这样的恨意根植在他脑海,一定在在渴望得到释放,我想,当他的执念彻底落地后,也许会愿意醒来面对现实。”

  “你不是说自己不够了解他?又怎么肯定他的执念?”零产生了质疑。

  “我好歹是他亲哥哥,”源稚生神色平静,语气却坚定了起来,“兄弟间天生会有一些不言而喻的默契,对此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了解了。”楚子航和零瞬间就接受了这个设定。无视在旁边大呼“师兄三思啊这任务明显超纲了!”的路明非,点点头便正式介绍团队的分工:“我也介绍一下我们的情况,我是队长,也是主要的盗取者,路明非是我们的药剂师,芬格尔是伪装师,零是一位优秀的前哨,兼任筑梦师。”

  “兼任?”源稚生有些惊讶,“筑梦师如此重要的工种,竟然还可以和前哨一同兼任,零小姐真是了不起啊。”

  “过奖了,我的筑梦水平很普通。”零平静地回应道。

  “嗯?”路明非好奇了,“您这样日理万机的大佬,还了解不少盗梦者的术语嘛。”以往碰到的大多数金主几乎都不会仔细过问他们的分工和特长,能帮他们盗取到想要的机密就完事了。

  “我的确有所了解,不然也不会想到请你们来帮忙,”源稚生点点头,“况且,从前我也有位私交不错的朋友,他曾经就是一位优秀的筑梦师。”

  “嚯,这么巧,我们楚师弟曾经也能……”正在开心数钱的芬格尔被零和路明非一起摁了下去。

  然而源稚生并不是聋子:“也能什么?筑梦吗?”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楚子航,不敢出声,没人敢去揭一只老虎的伤疤。楚子航沉默了几秒,随后平静地说:“没错,在曾经一段很短的时间里,我也拥有过筑梦的技能,但如今已经完全失控了,于是这项工作全面交给了零。”

  芬格尔揉了揉脑袋,继续开心地数钱,随口说道:“要不大佬你让你那位朋友来跟我们楚师弟沟通一下?切磋切磋重塑技能也不是没可能。”

  源稚生闻言有些无奈地微笑了一瞬:“唯独这件事,我的确没有办法办到。”


  翌日清晨,四位盗梦者和源稚生聚集在了源稚女熟睡的房间,他们熟练地将针头扎进自己的静脉,小心翼翼地为源稚女注射并与之相连,接下来他们将会尝试操控源稚女的梦境,直面一切未知的凶险。

  乌鸦神情严肃地将手指放在推送药剂的按钮上,他其实到现在都相当反对源稚生冒险跟他们一同前行。

  “大家长,四位,准备好了吗?”

  芬格尔嘿嘿地笑了一声,说:“严格来说我们团队可不止四位,待会儿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呃…”

  来不及说完,乌鸦已经摁下了按钮,他被药剂疾速带进了梦境,脸上还残存着生动的表情。


  五光十色的场景“唤醒”了所有人的感官,三层高的豪华大厅,嘈杂香艳的电子舞曲,人声鼎沸,中央的舞池里搬来了一座巨大的喷泉,迪斯科球粼粼放光,喷泉底部做成了泳池,倒映着亮如穹顶金轮的水晶枝型吊灯倒影…来自战斗民族筑梦师的神秘力量风情万种地扑向众人。

  “零又把她最喜欢的枝型吊灯挂出来了。”楚子航打量了一圈四周的环境。

  “道理我都懂,可是为什么陪酒的都是男性?”芬格尔有些意外和失望。

  “我…我们一定要在这种公共场合取人狗命吗…”路明非被这里面混杂着各种来路不明气息的香味熏得直翻白眼。

  “说实话,零小姐筑造出来的比歌舞伎町的牛郎店有品位多了。”源稚生冷静地赞扬道。请零筑造一个牛郎店场景是他提出的建议,他隐约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业余的牛郎大师,花名风间琉璃,“业余的大师”听起来虽然有些矛盾,可源稚生也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不管上手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的天才。

  除此之外,他对弟弟出走后的经历一无所知。原应与最亲近的家人共度的青春时光里,两人的身旁被强行撕走了色彩本该最鲜艳的一页,徒留一纸空白。

  零没和他们站在一起,显然是明智的决定,因为就在四位简短交流间,这种成群结队的方式立刻引起了投射们的注意,店里的人们神情冷漠地转头,逐一看向了这几位陌生人,场内嘈杂的人声渐渐沉寂,投射们双眼圆睁,表情阴森,加上奇装异服在浓艳灯光的照射下,不禁让人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紧张感。

  这时一个貌似领头的人从回廊出冲了出来,胸前别着铭牌,上面是他的姓氏“横田”,他的手里拿着步枪,凶狠地问道:“你们是谁?站在那里做什么?”

  全场的人仿佛得到了号令,无声地齐站了起来,面向他们,像是林立的围城僵尸,等待下达分割食物的命令。

  刚到第一层就面临开火的紧张局面,隐藏在中心喷泉后的零悄然半蹲摸向腿上绑着的手枪,蓄势待发;楚子航肌肉紧绷,将手伸向了腰后的军刀 ——

  一只手却轻轻地抚上了他的手臂,接着来人整个右半身都贴上了楚子航的后背,像是猝不及防被这香艳灯光投射出的影子。楚子航立刻被熟悉的体温和触感包裹,心脏像叹气一般惊悸了一下。

  那人微微低头,几乎将楚子航半圈在怀中,他光彩生动的蓝眼睛看着横田和所有敌对投射,嘴唇贴在楚子航耳边对众人说:

  “不记得我了吗?”

  众人循声齐齐向那人望去,一个金发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耀眼得像是为众人揭幕了一尊虔诚打磨出来的雕像。见他不疾不徐从楚子航身后走出来,就宛如目睹雕像从大理石中挣脱获得了生命,永远地被赋予了所有爱与恨的感知能力。

  像是来自楚子航的杰作,他被剜下的生命的一部分。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团队的特派来了。”芬格尔小声地对着源稚生说,“瞧,恺撒·加图索,咱们的特别嘉宾,他是我们的天才楚师弟潜意识里‘建模’出来的一个帮手,每次在梦里总是能在危急时刻……大佬你这什么表情?虽然他是比较帅但比起我还是差远了吧……咦?”

  源稚生脸上有明显的震惊,向来面无表情的楚子航此刻当然也没有任何称得上快乐的表情。

  接着源稚生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楚子航,楚子航甫一接触到源稚生质问的目光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回溯清晨,芬格尔揉了揉脑袋,继续开心地数钱,随口说道:“要不大佬你让你那位朋友来跟我们楚师弟沟通一下?切磋切磋重塑技能也不是没可能。”

  源稚生闻言有些无奈地微笑了一瞬:“唯独这件事,我的确没有办法办到。”

  接着他微微垂眼,露出了有些怀念的表情:“因为我那位朋友已经不在人世了。”

  源稚生不曾想到他还能再次看到亡友生动的形象,梦境对于世人既慈悲又痛苦的馈赠不过于此。

  他梦呓:“…加图索君?”



2.

  恺撒·加图索总是出没在与金色相关的地方,楚子航这样想到。

  他们是毕业于同一个学校的校友,也视对方为唯一的对手。在恺撒尚在人世的时候曾经互相进入过对方的深层梦境——对彼此来说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得到这份共享隐私梦境的殊荣,他们彼此信任。

  在梦中楚子航捕捉到了恺撒接触这个灰色领域的源头——简直可以用恶劣玩票的心态来形容。

  彼时加图索家族被商业对手用盗梦者窃取过重要的商业机密,那可真是一个棒极了的、让恺撒一回想起家里那群老东西气到脸歪的样子就会忍不住在梦中笑醒的重要机密。

  从此整个家族恨透了这些神出鬼没的盗梦者,于是恺撒立刻就以想要接受反盗梦训练为由接触到了几位行内优秀的专家,之后天赋异禀的他立马就反客为主地掌握了主动入侵他人意识的技能。

  在现实中他被家族禁锢得连自己心爱的小羊羔都保不住,但是在梦里,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撬开那些老东西的保险箱,里面毫无防备地珍藏着老家伙们意识深处的所有秘密——尤其是那些被藏在岁月深处的女人们。恺撒略施一点小手段甚至能让她们亲自来到长老的梦里,一觉醒来长老还在为梦到了过去的罗曼史感到惆怅或悸动,而当他望向窗外就会看见,他们的继承人宝贝正在与管家上演极其失态的你追我赶,接着便再次被气到脸歪。

  楚子航看见他的金发男孩一边跑,一边高声背诵某位德高望重长老的情妇名单——巴黎的娜丝塔齐、特拉维夫的丽塔,萨格勒布的法拉哈妮奇、蒙特卡罗的珍妮弗、澳门的Miss杨……每喊出一个名字就把他手中按梦中记忆用炭笔速写下来的情人小像扔向他飞不出去的这片天空,一连串风情万种的美人名字像风筝一样被他攥在手里,而后张扬地纷飞在这个牢笼的每个角落,他跑得气喘吁吁,却忍不住放声大笑。

  管家们怒气冲天地对他吼道:“快停下!你逃不了的!加图索少爷!”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接着用上试图让所有人都听到的音量怒吼出了最后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不是加图索!我是古尔薇格少爷!叫我古尔薇格!罗马的古尔薇格!”

  他振臂向天空掷出自己青涩又野蛮的愤怒,最后一张单薄的画像像极了离群的鸟,回忆的羽翼淬着无情的冷光,割得少年的眼角都开始泛红,金色向日葵的影子和灿烂的阳光被他悉数踏碎。

  张扬的脚步声在楚子航的心中形成响彻心扉的鼓点,它回荡在广阔的天际,散发着不讲理的热温,贴合着他的每一声心跳,教他抬头直视晴空。

  那天之后,筑梦时永远摆脱不了苦雨的楚子航,第一次成功地筑造出了一个阳光和煦的美梦。在梦里他和恺撒回到了熟悉的卡塞尔学院,梦里人在橡树下亲吻他的嘴角,他醒来时额角都渗出细汗,像是被阳光照拂太久。

  恺撒去世后,楚子航便发现他完全无法将他剥离出自己的梦境,恺撒毫无意外地在他的意识中生根,在那里被强行活了下去。付出的代价是再也无法筑造出不被目标人物怀疑的梦境,梦中的苦雨下得愈发凶猛了,像是试图倒灌那片淹没了恺撒的深海,而梦中人每次醒来时的失落和悲伤比苦雨还要滂沱。



  “您忘了吗?我们是受高天原指引,好不容易觅到乐园的飞鸟啊!在下正是新晋一番より花道男子,Basara King。”恺撒.加图索一本正经地对横田瞎扯。

  没想到横田居然愣住了,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老外,半晌后忍不住赞叹道:“嗯,确实是如刚岩般洒脱的美男子……”

  “让开,什么Basara Banana的…你是香蕉王吗?”

  职业伪装的芬格尔哪愿屈居人后,他瞬间就接通了这位特派的脑电波,并不知何时给自己伪造出了一身一言难尽的牛郎制服,他步履骚气地走到横田跟前将恺撒推开,接着一把将自己的狗毛捋到脑后……好一个标准的猫王大背头!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Heracles啊!柏林江口洋介,新宿的古希腊美男!”

  “你…你……”眼前的人目瞪口呆地指着芬格尔,“不!你不是!”

  众人顿时一滞。

  “你不像江口洋介,你是长濑智也那款的!”

  接着那领班又恶狠狠地看向楚子航和路明非:“那他们呢!”

  路明非被吓得一抖,求助般看向自己师兄。恺撒转头,看着楚子航一脸“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的冷硬表情,只得低下头在这位朋友的耳边低声说:“快配合我。”

  于是楚子航冷着脸抬眼对横田说了一声:“…嗯。”

  路明非:“嗯??”

  横田噎了一下,就在路明非以为他要发飙时,对方却开口道:“真是个…言行孤高的哀艳美少年…”

  路明非:“啊??”

  “啊什么?你呢?你一定是新来的服务生吧,既然都到齐了还不快开始干活!”

  路明非还来不及为这个看脸的世界感到绝望,就被入戏速度惊人的伪装师拍了一把脊梁:“没听到横田先生说的吗?快去干活了!专业一点,记得挺胸,提臀,想象自己是店里最闪耀的那颗星……说你呢路明非!背挺直一点!”

  “……”

  路明非顿时满脑子都是江南四大才子出场的骚气画面,周星驰那版的——定点后脱衣的那版,而他们的秋香总算是在喷泉后略微松了一口气,于是放下自己的裙子站了起来,接着便看见源稚生脸色有些不好地站在她面前。

  “大家长,没跟他们一起行动?”

  “我不太能应付那边的领班,这里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不,我是说……”

  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知道恺撒.加图索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吗?楚君知道将真实回忆中的人或景带入梦境有多危险吗?”

  零微微睁大了眼睛。



  横田离开后,他们一抬头就看见了源稚女,或者说,风间琉璃。

  他端坐在二层的池座里,身旁围绕着几位浓妆艳抹的女性。大家长的弟弟有着一张几乎跟源稚生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线条更加柔和一些。他发丝整洁,面容清秀,穿着最简单的衬衣长裤,披着一件古意盎然的绀色羽织,置身这样醉生梦死的场所里,让路明非想到母语里一个古老的形容词:清水出芙蓉。

  而他脸上浮着的笑容却让人感到深不见底,乍一看温润克制,而当仔细望进他的双眼时,仿佛能看到炽烈和阴骘两种截然不同的底色在交战。

  “你们是谁?”风间琉璃注意到了盗梦者们,当他的目光巡视到恺撒时,脸上表情渐渐染上了带着疑惑的讥诮,随即又迅速恢复如常。

  “我们是来自卡塞尔执行部的特工,”恺撒率先一个跨步走近源稚女身前停下,“我们想要铲除猛鬼众的王将。”

  他愣了一下,接着大笑:“杀王将?就凭你们?”

  “请让我们协助你杀掉那个魔鬼,源式的后人,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胆敢对你施以枷锁。”恺撒用简洁又具有煽动性的叙述,想要将源稚女快速拉入情绪,最好能刺激他的意识,让王将这个危险的投射立刻现身,“你不想除掉他吗?”

  风间琉璃的笑容更加诡异了,他压低了声音,语调千回百转地回答:“想,当然想,做梦都在想,但是……”他微微凑向前,说:

  “但是啊,我从不相信死人…”

  众人还来不及惊讶,风间琉璃就怒吼道:“竟敢找人闯入我的意识!痴心妄想!是源稚生指使的吗?是他对吧!”

  “他在说什…”

  “很好,你们不是喜欢做梦吗——”

  风间琉璃倏然挥袖,楚子航的目光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他袖底藏着的针剂,而药剂师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复合镇定剂。

  “想躲进梦中梦?疯了吗?!”药剂师出声的同时楚子航就闪身向前,风间琉璃猛地拔过藏于袖中的短刀,跟楚子航兵刃相接,两柄利器撞出了危险的火花。

  “可能我就是喜欢疯狂一点的东西呢?”风间琉璃提起单薄的嘴角,美丽的脸上始终流转着神秘的情绪:“知道刚才我是怎么发现那个死人的吗?是你看向他的漂亮眼睛告诉我的,盗梦者,你和我一样,用梦境缅怀遗憾……”

  趁楚子航在听到这句话后露出破绽的极短一瞬,他猛地卸刀往后退避。


  “让源稚生来地狱见我。”


  风间琉璃神色疯狂地将药剂狠狠扎进了自己的脖颈。几乎是立马生效,他像风筝一样倒地,恺撒和楚子航同时上前接住了他。

  “真是不要命的疯子!按比例换算,梦中梦里的时间起码得有上月吧!”芬格尔也冲上前来。

  “身份已经被识破了,”恺撒捞过源稚女,“下一层梦境会更加凶险,投射们一看到我们就知道我们是来者不善的入侵者。”

  “下一层?你们已经擅自决定好要跟着他深入梦境了?”芬格尔用枪托抡开一个闻声赶来的投射,感到沉浸式体验东洋黑帮的危险系数也太超纲了。“梦中梦有多危险你们是知道的吧!这也得找大佬加钱!”

  四位新晋牛郎背着一位牛郎大师边打边往零和源稚生的位置撤去,源稚生了解了现状后,也不禁面露犹豫。

   “不想空手而归的话,就必须冒险。”恺撒熟稔地从沙发底下拖出一个镇定剂药箱——他不是第一次当“特派”了,他记得零习惯藏药箱的位置。“这一层大概要拜托你了,小姑娘。”

  “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小姑娘,我的年龄应当和你差不多。”零冷冷地澄清道,她此刻穿着一身垂缀着银色流苏的吊带裙,衬得她精致小巧极了,像八音盒里跳芭蕾的精灵,而这个精灵此刻却正在组装与身形和气质严重不符的冲锋枪,装填弹匣、检查抛壳钩,熟练得令人咂舌。

  “怎么样,咱们的妞儿很正吧。”芬格尔紧张之际还不忘对源稚生吹嘘他们团队里唯一的女性。

  而源稚生直接开始询问楚子航:

  “楚君,你的朋友们似乎都还不知道曾经真实存在过加图索君这个人,也不知道你这样把真实的记忆带入多人梦境的危险。之前你说过你的筑梦技能已经完全失控,出现加图索君这个意识投射并且成为了你们的帮手,这就是最禁忌的失控吧,你就不怕终有一天再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吗?”

  恺撒挑眉,路明非和芬格尔一惊,零默不作声地给枪上膛。

  “所以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冒险接任务。”楚子航回答。“而且以往恺撒对任务完全没有过负面干扰。”

  “是吧。”一旁的恺撒用肩膀抵了一下路明非,颇有些引以为傲地说,而路明非表情复杂,显然有点不知道目前该怎么面对这个投射。

  “至于混淆现实,”楚子航想了想,“我不会混淆现实。”

  源稚生被他毫不拖泥带水的直球言论哽住了。

  “这次任务内容特殊,我没料到你的弟弟会棘手和敏锐到这种程度,是我考虑不周;我们团队之前也从未集体进入过梦中梦,要是接下来因为我的问题造成了危险的局面,我允许你们对我开枪并提前醒来。”

  “师兄!”路明非惊呼,“这次的药剂维持时间很长,药效结束前在梦里死去的话你会坠入Limbo的!”

  “我会防止失控。”

  恺撒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两个故友,芬格尔则以一种看红颜祸水的复杂目光看着恺撒。源稚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难以想象。”

  “保全集体是基本职业素养,大家长,不管怎样我会尽全力做到这点。”

  源稚生苦笑:“我说的难以想象,是指加图索君居然会是您的好朋友,你们真的不会天天吵架吗?”

  楚子航愣了一下。

  “的确,”他将军刀收回腰后的皮革刀鞘,接着又从战术背带的枪套里取出手枪。

  “他不喜欢我。”



  “我会守住这一层。”零的枪械已经装填完毕,她翻出了装备包里的一把耳机和旧式播放器,“当我的火力到达极限的时候,我就不得不提醒你们,我会把耳机塞进你们的耳朵里,老规矩,音乐播放后我只等二十秒,换算到梦中梦就是四分钟,如果你们继续深入到第三层……”

  “喂喂不要假设这种可怕的事啊!梦中梦绝对已经是极限了!”

  零干脆利落地把耳机塞进了各位的耳朵里,除了恺撒。她接着说:“不管在哪一层,听到音乐响起的时候请务必掐准音乐结束的时间点下坠。在这一层,我会在二十秒后将你们推进水池,双层梦境同时失重会让你们成功醒来。”

  路明非嘟囔了一句“又是掉水里醒来”便继续埋首捣鼓药剂,芬格尔则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他们坐在了沙发上,针头已经扎进了静脉等待药剂流入。楚子航再次拿出怀表,在梦中,原本静止的指针疯狂跑动,这是他分辨梦境与现实的私人图腾。

  “加图索君不用注射的吗?”源稚生注意到恺撒没有一起准备下潜,只是坐在楚子航身边观望着他。

  “因为我也是意识的投射之一啊,”他看了一眼楚子航,眼里有笑意,然而楚子航面无表情,并不看他。恺撒顿了一秒,但很快恢复了常态,继续解释说:“只要楚子航的意识尚在运转,我就有几率在梦境中再次出现。”

   “你们几个!”

  一声令人头疼的喊叫在盗梦者耳畔响起,横田领班不知从哪儿气呼呼地赶来了,“挤在那里干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一声号令,离得近的投射们纷纷“哗啦”举起手里的武器,数十个阴森可怖的枪口对准了这个泳池旁的豪华池座。

  “Shit!真难缠。”恺撒忍不住骂了一句,“路明非,药剂还要配多久?”

  “二十秒!帮我争取最后二十秒!”路明非呲着牙,小心翼翼地将各类药剂按严格的比例分配倒入药箱中心的推送器。

  “问你们呢!你们到底是谁?!”横田气冲冲地举起手中的步枪。

  零的银色细高跟踩在地板上的冲锋枪上,她像天鹅扬羽一般舒展双臂,优雅地画出一道柔软的弧线……路明非、芬格尔、楚子航和恺撒的四颗脑袋就那么被俄罗斯小姑娘两两左拥右抱着收进臂弯,其中路明非和芬格尔受宠若惊地靠在零瘦小的肩膀。

  “四位是我点的人,有问题吗?”

  金发的小女王直视几十个黑森的枪口,气场逼人地冷声询问道。

  众人都被她唬得沉默了半晌,路明非如释重负地小声催道:“好了!药好了!”

  “当然有问题!”横田领班反应过来,“那边倒下的人是谁!你们——”

  “有问题就去死吧。”零敏捷地抬腿,鞋尖将枪械轻松地挑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对着投射们扫射,冲锋枪打出一片烟幕,眨眼间她便枪口一转,对准了天花板上她喜爱的枝型大吊灯,一阵刺耳的连续射击后,沉重的多层水晶吊灯哗啦坠落,溅起一地锋利的晶莹,接连着撞散了好几个敌人,在泳池旁堆积出了天然的屏障。

  群起围攻的投射有不要命的直接跳进泳池朝他们杀来,零冷静地换上步枪,闪身跃上厚重的沙发屏,接着她伸直纤细的长腿,用银色细高跟摁下了药剂推送按钮。

  太正了。几位男士在沉眠之前,同时这样想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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