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楚】南方与北方 XVII》

*小仲马说过,如果你的短篇卡文了,那就填个长篇(没有

 


  楚子航再度出现在这扇门前时,抬眼就能看到那间高处的“阁楼”房间。

  由于加图索家的几位核心人物都不怎么常驻罗马,因此这里稍显冷清,有些年头的建筑外墙如同罗马市中心随处可见的古建一样,有岁月腐蚀后的明显痕迹。

  不过他们的园丁和仆人们一如既往地充满生活的热情,庄园里的景观草木修剪得一丝不苟,充满了朝气,高挺入云的伞松彰显着悠长不败的家族荣光。

  然而楚子航依然犹豫,他在车里看着一身正装的管家从门内的远处向他走来,只觉得自己有点无法集中注意力,他徒劳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风衣的袖口,像一个被组织紧急派来滥竽充数的绅士。“马上就能见到恺撒”这个意识让他脱离了平日里各类经验值带给他的安全领域,他心跳加速,无法抑制地在这陌生的领域产生了紧张感。

  “您是楚先生。”

  戴着眼镜的管家微笑着运用了陈述句,英语里夹着明显的大舌音。大家基本都记得这个被继承人请回家小住过一段时间的年轻人,并且是继承人愿意把自己从不让外人踏入的、承载了他跟母亲回忆的卧室分享给他的年轻人。管家为他开了门,连人带车请了进来。

  “您好。”楚子航停好了车,忍不住想小声说话,似乎音量稍微大一点就会被一些听力异于常人的混血种好整以暇地听到,然后像他一样不请自来地站在自己面前。

  “我找恺撒。”没等管家接话他又自发地补充一句,“是为学院的任务来的。”

  “唔,”管家却皱了皱眉,“您来得不巧,少爷也说是因为一个任务,已经离开意大利了。”

  他又跌回了他的安全领域。一时不知道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仿佛是在艰难地理解这句简单的英语,他沉默一阵后才问道:“方便透露他去哪里了吗?”

  “听卡文迪什说,是去奥斯陆了。”

  汽车的鸣笛声突兀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铁门缓缓地大敞,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轿车驶入了庄园。车停稳,驾驶座车窗降下,接着车钥匙以一个骚包的弧线突然弹射出了窗外,一边的仆人连忙健步如飞地跑上前接住,矫健的身姿宛如追逐排球的自由人选手。

  “……”

  接着驾驶座车门弹开,一抹相当眼熟的金色跃然楚子航眼前,跟恺撒一样高大的男人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座,亲手拉开车门并殷勤地用手呵护住乘客的头部,一双小麦色的性//感长腿和八厘米的高跟鞋矜持地落地,接着同样肤色的纤细双手也搭了上来,男人如糖似蜜地微笑着接过并放在嘴边亲吻。

  “…如果是少爷在这里,此刻已经骑着摩托碾上去了。”管家小声地说,接着扯出敬业的灿烂笑容跑上前去——

  “欢迎您回来,家主。”

  庞贝.加图索牵着深肤灰瞳的拉丁女郎,笑容迷人,同样是白西装,他跟恺撒穿出了两种不同的样子。恺撒或许是有意为之地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随时准备亮相加冕仪式的主人公,而庞贝放弃了领带,解开衬衣上的几粒扣子,质感粗粝的肌肉散发着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荷尔蒙,像一个西部老牛仔,必要时才会掏出左轮手枪。

  他也看到了楚子航,有些惊讶地,他开口打了个招呼:

  “喔!”

  “您好,加图索先生。”楚子航上前致意。

  “你的眼睛,你是不是就是那谁!”庞贝除了那个“喔!”,中文里突露着一股谜之河北口音,“你就是我儿子的那个什么,敌…天敌?”

  “那谁”总算知道恺撒的中文水平从哪儿遗传的了。

  “你就是昂热那个宝贝S级学生对吧!”不愧是声名远播的现任学生会主席。

  “我是楚子航,加图索先生。”低调的前任狮心会会长淡淡地说。

  庞贝身旁的女郎一直用那双迷人的灰瞳打量着这个东方男孩,末了她性感的嘴唇贴在庞贝耳边,一串带着情色意味的缱绻葡萄牙语流入庞贝的耳畔:“看看这个男孩,他尝起来一定像一颗还未熟透的柔软樱桃……”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熟一点的,”庞贝的手贴上女郎的腰,毫无顾忌地在众人面前跟她调情,仆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地各干各的事,管家也习以为常地站在一旁低着头等待家主其他的吩咐,大家都各司其职的样子让楚子航更茫然了。

  “既然恺撒不在,我就先告辞了。”迷茫的客人决定走为上策。

  “他不在?”庞贝转过了头,“难怪从进门到现在我都如此安全,原来是因为那小子不在。”

  管家心想他在的话你今天的车可能就保不住了。

  “小同学你先别走,帮我一个小忙。”庞贝揽着女郎往室内的方向走去,楚子航只能跟着他们,再度踏进了庄园的内部。

  庞贝将他的新欢安置妥当后,找了个房间请楚子航坐下,他点了一支雪茄,欲言又止地看着这个“小同学”,一阵沉默后终于认清了跟楚子航玩“猜猜谁先开口”这种游戏是不会有胜算的现实,他表情凝重地说:

  “你,跟我儿子…”

  “我是为任务来找他的。”楚子航意识到今天已经强调第二遍了。

  “我才不在意你们学校那些鸡毛蒜皮的任务,我的意思是…”庞贝努力地组织着自己的河北普通话,“你跟我儿子的关系,和我跟我儿子的关系,你认为,哪一个更恶劣一点?”

  终于顺利地用中文表达出了一个复杂的疑问句,庞贝对自己很满意,畅快地吐了个烟圈。

  楚子航这才想起在大多数人印象里他跟恺撒还只是一对水火不容的“天敌”。

  “作为校友和曾经的搭档,我对他并没有敌意。而且我相信他现在对我的偏见比起以前也减轻了一些,所以,”楚子航诚实地说,“我觉得目前你们的关系更恶劣。”

  庞贝被他一本正经的真诚发言噎住了几秒。

  “所以您想请我帮什么忙?”

  “特别简单,既然你们关系不差,那就请你帮我联系他,让他回家一趟。”庞贝轻快地说,“别一副见鬼的表情,要是我自己让他回来的话…我想想,他从小到大也就拉黑了我几百次吧。”

  楚子航觉得有点受不了这对神经病父子了,他面无表情地拿出了手机,快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直接发给恺撒,那边也不含糊,很快就回过来了——

  ——我见到庞贝先生了,他请你回家一趟

  ——让他滚

  恺撒没多问什么,简单粗暴地既让楚子航完成了任务又通过胳膊肘往外拐的古老方式完成了对父亲口头伤害的日常。

  庞贝倒是没多意外地大手一扬,刚才的事像是他意思意思的一个过场:“那我就自己开工了,他要是回来后乱发脾气就有充分理由证明是他自找的。”

  楚子航也没多问他想开什么工,简单地致意后,便准备告辞了。

  刚准备关车门的时候一位仆人跑了过来,语言不大相通地对楚子航比划着什么,楚子航隐约听到“刚才”“不知道”之类的字眼,接着他把一张考究的请柬递给了楚子航。

  楚子航展开请柬,纸张末端赫然落款着阿莱斯特.厄尔的签名。

 

 

  罗马晚春的空气已经熟透了,闻名遐迩的西班牙广场今天也在展现着它的包容,集齐了多国人文风情的广场不厌其烦地向游客们敞开怀抱。

  孔多蒂街上的游人们徘徊有数百年历史的咖啡馆和贝尔尼尼的破船喷泉之间,鲜艳的杜鹃花恍然将宽阔的西班牙三层大阶梯装饰成了十八世纪来自波旁王朝的外交官大人踏足圣殿时的样子,又或是记忆深处奥黛丽.赫本在《罗马假日》里于此处留下了倩影时的岁月定格。

  同这些知名景色比起来,耸立在阶梯最上方的圣三一教堂就没那么大受游人追捧了,方尖碑孤零零地耸立在两座哥特式的钟楼之间,眼看着底下热闹的游客们乐此不疲地流连在姹紫嫣红的杜鹃花丛之间,只有寥寥几人愿意进来走马观花地作势参观一会儿,看见祭坛竟然还被铁栅栏封锁住后,便不怎么留恋地离开了。

  他们往往会先参观过穹顶的圣母升天壁画,再驻足欣赏一番米开朗基罗的学生在这里留下的精美大理石雕塑,来到意大利参观过无数教堂后第无数加一次欣赏玛利亚捧着基督头颅时的哀伤神态。

  接着他们如果还愿意待下去,就会来到二楼的礼拜堂,路过那幅也许是同题材中全世界最美的百合花圣母像壁画后,打开隔壁房间的门,进入比起正厅来狭小又低矮的礼拜堂,再带上门,找到一把心仪的红木椅坐下去,瓷器蓝的壁饰装潢旁窗户大开,整个空间里仿佛都是不被俗世打扰的圣洁空气,春风和阳光紧张地摇曳在他们神态并不那么安详脸上。

  因为一位中国游客的8毫米大口径手枪抵上了一位老人的太阳穴。

  “你们卡塞尔的学生是不是都喜欢拿枪指着老人家的头玩你问我答?上次是沙漠之鹰,这次又是什么?”阿莱斯特.厄尔面色平静地问。

  “我的刀可以比这柄伯莱塔更快。”

  “杀了我你就没法拷问了,你眼前这位枢机主教连第勒尼安海的海水都没能将他吞没,难道会折在怪物的金色眼睛底下?”厄尔微微地侧头以示他的冷静,“混血种已经敢在在大庭广众下杀人了吗?”

  以漠视学院规则闻名的知名杀胚专员楚子航将枪口抵深了一分,他的脸上架着墨镜,但不难窥见深色镜片后的黄金。“我不介意让你的‘大庭广众’噤声。”

  厄尔沉默,随后只好提大音量宣布道:“散了吧各位,你们这帮废物没法跟他抗衡的。”

  霎时整个礼拜堂都安静了下来,随后室内神经紧张的各色“游客”们纷纷站了起来,有些不甘地鱼贯退场了,临走前几个高个子白人带着敌意和轻蔑回头审视楚子航和他们被枪指着的主教,眼底闪烁着不够纯粹的金色,如果楚子航的眼底是黄金,那他们的就更像黄铜。

  “乌合之众。”厄尔看着作鸟兽散的混血种部下们,竟然说了一句不太标准的中文。

  楚子航一边用枪抵着他,一边调试自己放置在耳内的执行部联络设备。

  老人出声问了一句:“看到门外那幅壁画了吗?”低哑的声音撕扯着他的声带,像是被甲醛水溶液浸泡久了的倒霉牛皮赶制出的粗糙琴弦。

  “《Mater Admirabilis》?”楚子航继续调试联络设备,信号似乎有点不稳定。他能说出壁画的名字也仅是因为进门时壁画旁的简介被他瞥到了一眼。艺术赏析是这位理工科男士百科全书列表中的短板,如果是恺撒在这里他大概可以一边抵着枪一边在接通学院前腔调十足地就文艺复兴前后的湿壁画风格演变跟主教讨论一番。

  “波琳,历史上绘制那幅画的年轻的法国修女叫作波琳,波琳.佩德奥。”老人深陷的眼窝旁爬满了深刻的皱纹,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是被海盗胡乱嵌在头骨里的宝石,“跟我的妻子同名,我的妻子也叫作波琳。”

  “波琳.马奎斯?”楚子航根据他入赘马奎斯家族的外族人身份准确推测出了他妻子的名字,室内的信号逐渐稳定,即将接通执行部。

  “你在联系学校吗?”老人默认了,“抱团的混血种们,繁文缛节的规则,真令人厌恶。不过至少有一件不成文的事我是同意的,那就是混血种不该爱上人类。”

  生身双亲的音容抢先攻占楚子航的潜意识,使他的表情更加冰冷了一分,接着他才真正意识到厄尔说了什么,同时联络设备接通,那边专员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了过来,:“楚专员?”

  楚子航一把捏碎了设备。

  “你是混血种?”楚子航迅速地回想起了那天跟弗拉梅尔副校长的谈话,“藏在马奎斯家族中的混血种炼金术士是你?”

  “看来你们卡塞尔的学生不仅都喜欢拿枪指我的头,分析谜底时还都喜欢用这种莎士比亚剧本的语调。”

  话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了,楚子航开门见山地发问:

  “你想通过炼金术让奥丁——或者说是‘天父’降世,对吧。”

  “让我解释,孩子。”厄尔像法庭上胸有成竹的被告人,还不忘用年龄压这个混血种后辈一头,在他的印象里东方人是极为看重长幼秩序的种族。

  虽然在客观上他低估了楚子航在某些意义上其实都有些“离经叛道”的人格——就像他刚才可以选择毫不犹豫地捏碎与学院的联络设备一样。但此时的楚子航一番思忖后,还是选择放下了伯莱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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