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楚】南方与北方 XVIII-XIX》

*激情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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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格在今天赶着他的驯鹿回家时——他没能准时回到家,他住在加姆维克的老朋友打电话告诉他从北角附近开来了一艘私人游艇,准备在加姆维克的诺尔辰角登陆,他的船上捎了一些海货,需要点人手去帮忙。

    “船上只有一个人。”汽车行驶在岩石裸露的公路上,路边的绿草在北极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是个有钱家伙,你猜猜我们这一趟他开多少价?”

    老朋友煞有介事地用手指比了个数字,鲁格看清后顿时哼哼着笑出了声,只跑这二十公里,赚的钱抵他拉好几天的雪橇了,况且时值五月,夏季北极的游客数量已不如从前冬季。

    “听说这公子哥现在心情很不好,因为他出海前问了老船长,今天能不能看见极光。老船长诚实地告诉他夏天的北极已经迎来了极昼,不可能再有极光了,他一听就恼了。”

    “上天给他的遗憾,生气也没用啊。”鲁格拧开一瓶金酒,一边喝一边在车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真有意思,有的人千里迢迢来到芬马克郡却赶上了极昼,还有人在极光最频繁的时段把帐篷藏在树林里头。”


    恺撒坐在轿车后座,回头看了一眼帮他卸货的原住民们——他已经恼过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奥斯陆找楚子航却硬生生地跟他错过,完了庞贝还在这个节骨点回了罗马,不知道他了解了多少又准备背着自己干什么,最后就是这恼人的极昼,别说极光了他连月光都看不到。

    现在他盘算着回意大利之前前去拜访一下奥斯陆的贝尔萨贝阿夫人,来都来了,就顺道见一下他为数不多的称得上喜欢的外族朋友吧。两家的交情其实并不深,恺撒也从不喜欢跟这些贵族们深交,比起这些装腔作势的贵族他宁愿跟他的羊说话——可他现在已经回归加图索家族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哪怕是把这些贵族想象成叫声最难听的那几只羊,他也得跟他们交流下去,然后才有资格让他们服气闭嘴。

    但他一直记得小时候贝尔萨贝阿夫人每次来他家都会慈祥地笑着送他小礼物并且主动去探望古尔薇格的情景,他入学卡塞尔和毕业的时候贝尔萨贝阿夫人都有关切过。


    “你应该提前知会我,加图索少爷。”年迈的贝尔萨贝阿夫人连脸上的皱纹看起来都那么开心,她拉过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继承人的手,亲切地拍了拍,“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吩咐厨师做什么好了。”

    “我也是心血来潮来见您的,夫人。”

    “原来您不是特地为我而来!”

    “但是现在我好好地站在您面前了。”恺撒眨眨眼。

    “傲慢的孩子…不过我还是很开心。”贝尔萨贝阿夫人眼角笑出来的深刻褶皱一如既往的真诚和温和。


    闲聊了一会儿后恺撒就迂回地问了两句马奎斯家的近况,贝尔萨贝阿夫人一听脸色就焕发了起来,她起身去书房拿来了前几天的报纸,还戴上了她刻板的老花镜,仿佛准备郑重宣告什么不得了的正义审判。

    “你看这个混蛋家族,总算是快完蛋了。”当地报纸用大版的篇幅报道马奎斯家族破产的新闻,家族控股的那几家大型生物制药企业和科技项目一夜之间被突然冠上了“外资间谍”、“非法经营”之类无可饶恕的政治罪名,资金链悉数垮掉,隐蔽在阿尔巴尼亚的涉黑产业和地下勾当也被不知名的“外国记者”扒了个底朝天,这个原本在本地风评还不错的家族在舆论上成了万人捶的破鼓。

    “我从小就讨厌他们家的人,整个家都散发着一种臭鱼的味道,唔,除了波琳小姐…大概是因为她是聋哑人,常年的缄默使她不容易犯错,可惜后来她嫁了一个奇怪的外族人。”

    恺撒放下了报纸:“聋哑人吗?”

    “是的,比你母亲当年失聪更严重。”

    “那位娶了这位聋哑人小姐的外族人是姓厄尔吗?”

    “没错,一个姓厄尔的神秘外国人,半个世纪前的他风流倜傥,年轻又英俊,疯疯癫癫地说自己是上世纪初出生的人,就跟街上那些不学无术但长了一张好脸蛋的流氓一样。”

    恺撒心想他可是混血种,上世纪初出生并在50年代仍保持着年轻的好皮囊很好解释。

    “他的姓氏明明也很有来头,看起来也像那种把女人用之即弃的混蛋一样,最后却为了波琳入赘了马奎斯家族,还从事了宗教事业。果然叛逆的年轻人最后都会洗心革面的吗?”贝尔萨贝阿夫人意有所指地深深看了恺撒一眼,恺撒弯起一个无所谓的微笑,说:“那要看他洗心革面的目的了,如果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我觉得没问题。”



    “没问题。”楚子航放下了伯莱塔,“我可以听你解释,但你需要知道,不管怎么样你目前的行为都是极度危险的,同时也是在挑衅学院和秘党的权威。”

    “年轻人,你效劳的那些权威组织可无权干涉我。还有我以为你不是学院或者秘党那一派的。”

    “我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专员。”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强调。

    “比起恺撒.加图索那种生来就被锁在金色笼子里的人,你的立场应该十分自由才对。”厄尔摇了摇头,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自嘲地笑了一下:“当然,除非你爱上了不对的人,情况就不一样了,你将为这个心甘情愿的错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子航心里某个地方闪烁了一下,遥远的记忆里,某个爱上了人类的混血种,自己的血亲,靠在轿车旁对油头大耳的老板点头哈腰的影浮现在脑海。

    “百合花圣母像有很多幅,那位叫波琳的修女画家在不止一个地方的教堂留下了复制品,包括我外祖母的故乡帕多瓦,”阿莱斯特.厄尔低垂着眼,讲故事的时候他像一个普通的老人,语速缓慢,沧桑又宁静,“可是波琳只有一个,我的波琳,也只有一个。”

    多年前阿莱斯特.厄尔和很多沉默的混血种一样,浑浑噩噩了多年都还没察觉到自己异于常人的根本原因。帕多瓦城临近威尼斯,由一条护城河包围,四面环水,外祖母的家就在最萧条的那条支流水沟旁,浮藻常年漂浮在家门前的水沟上,而他已经习惯了去忽视,就像忽视他那个老被邻居们时不时向他提起的父亲一样,那个出生起就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在别人嘴里是个享誉意大利的神秘大人物,为了儿子的安全才把他藏在这个意大利的北方小城里,多么的用心良苦啊,厄尔胡乱地用外祖母晾在门外的布单擦拭着额头跟地痞打架搞出来的可怕伤口,听那个青光眼邻居说着“你父亲一定很有钱,试着找找他吧”,朝水沟里的死寂浮藻啐了一口。

    老城城北酒吧外的黄石小道被他的双脚丈量出受人追赶时的逃跑最佳路线,圣安东尼奥大教堂恢弘瑰丽的剪影日复一日地随着时针倾斜。外祖母是个虔诚又顽固的坏脾气教徒,总是不由分说地咒骂着把这个整天在外面惹事不嫌命长的孙子拖进教堂——可她对在全世界都闻名遐迩的圣安东尼奥殿并没有贡献太多忠诚,对斯克罗威尼礼拜堂里的乔托遗作也不感兴趣,唯独钟情于那条罗马大街上的圣母忠仆会教堂。

    这个小教堂朴素又逼仄,毫无气势可言,比起其他被大师们的绚丽壁画填充的教堂它简直像个被漂白过一次的清贫医院。唯一能让人稍微注目一秒的是祭坛前多纳泰罗留下的青铜十字架,传说在16世纪这个十字架曾经渗出过鲜血,时人视为神迹。

    外祖母总是那样长久地凝视着这具大师留下的神迹,久到厄尔怀疑总有一天外祖母的眼里也会渗出几百年前的鲜血。他百无聊赖地在心里盘算着明天该怎样把城南那个睡了他马子的流氓狠狠揍一顿,暴力因子和不知名的狂躁早已在他体内生根盘踞,他隐隐觉得这个世界欠自己一个很重要的说明,可他除了作一些无谓的嘶吼和抵抗毫无他法,像一头狂躁的困兽。

    可即使这样,每星期外祖母将他带来这里时,除了第一次,他从没认真反抗过,因为他的心中也有一个秘密的神迹,不曾跟任何人提起。


    那是一幅能在刹那瓦解他心中所有锁链的壁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第一次看到的那天,他刚跟连一群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流氓们打得头破血流,被外祖母生气地押来了教堂,他被一把扔在了神龛前,粗暴地与这幅壁画相遇,就像久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突然迎来阳光。

  “她”被嵌在围成了一圈拱形的五色彩石里,看不出什么大师的旷世奇技和深邃寓意,画中的圣母只是那样垂首坐着,不知到底是在沉思还是在打盹,她穿着那件也许是全世界最温柔的粉色长袍,雪白的头巾和披风像山间消融的白雪,潺潺地蜿蜒在她放松小憩的身体上,瓶中的百合比起她的脸庞竟然失了色,满月一般的金色圣光和晨星点缀在雾色朦胧的山峦溪流前。

    “慈悲的母亲啊”,外祖母听不到厄尔那些无形锁链瓦解时的轰鸣,她恨铁不成钢地使劲在厄尔血还没完全止住的脑袋上拍了一掌,看着画中人无悲无喜的圣洁面庞,笃定地说她认为帕多瓦的这一幅百合花圣母,是所有版本里最完美的一幅,比罗马的那幅原作还要完美。

    年少的混血种满身都是毫无头绪的伤口,这时却突然失去了他赖以生存的暴躁和极度的不安,他任凭头上的伤口渗出鲜血,缓缓地蜿蜒到自己的脸颊和下巴,此刻他就是百年前的青铜神迹。

    他盯着那位一瞬间让他忘记了一切俗世和伤痛的“母亲”,在撕扯着白噪的心中隐隐许下誓言:不管她是谁…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我一定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不管等待着他的是什么宿命。


    “厄尔在很年少的时候,跟他相依为命的外祖母就去世了,那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不少人都嗅到了欧洲的紧张气息,因此他也离开了意大利,四处辗转流浪,听说还上过几次战场。”

    “二战怎么就没能把加图索家搞垮。”恺撒小声地感叹了一句,捏着杯子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战争结束后我回到了罗马,我在圣三一教堂,也就是这里,找了些打杂的差事糊口。那时候社会的科技进步迅猛,流亡的岁月里我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异于常人的原因在于基因甚至是物种。我自以为已经快接近谜底了,可我没想到,上帝让我敲开混血种社会这扇沉重大门所付出的代价会是那么沉重。”

    “那只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至少在当时。”楚子航低声回答道。


    波琳.马奎斯从小就装作不知道家族长辈们对她的歧视和冷漠,她天生残疾,无法发声,而兄弟姐妹们一个赛一个的牙尖嘴利,走出去谁都会感叹,多么聪明的公子哥/小姐啊,不愧是那个富有精明的家族后裔,而这么聪明的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完全掌握手语。病弱的母亲去世后,除了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女仆再也没人愿意用这种无声的方式与她交流。

    她就像一支独自开放在高墙内的百合花,无声无息,通体洁白。含苞的绿叶沾染上晨露,芒草的赤穗低垂,山峦遥远,她在寂静的天地间长大,满怀着善良与纯洁,从来没发出过抗议的声音。

    那天她就那样降临在了罗马圣三一教堂,因为畏寒她那天特意裹上了雪白滚金边的头巾,垂落在她的粉色长袍。身体的虚弱阻挡不了她对主的虔诚,她捧上几支新鲜的百合,安静地端坐在教堂里的木椅上,脸庞纯净得像清晨里含苞待放的花蕾。虽然听不见讲经台上传来的声音但她可以用眼睛和心灵去感受主的荣光。

    可大概是那天主的荣光过于温暖熨帖了,她不知不觉地就偏着头打起了盹。

    待她睁开双眼,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束光芒真的降临了。那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小伙子,半跪在她的面前,拾起她垂直膝头的白色长巾虔诚地轻吻,抬头看向她时波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她从小就只能用眼睛辨别别人的情绪,慢慢的她就养成了熟练的识别能力,偶尔她也看到过路边恋人间热烈的眼神,可这些从来都不会属于她。

    然而现在,这个年轻人看向她的神情,恍如一个长途跋涉筋疲力尽的人看向了远方炊烟袅袅的乐园,爱和希冀从他眼里满溢而出,年轻人激动又深情地对她说着什么,可惜爱的奇迹并没有让波琳天生的疾病痊愈,她手足无措地用手语打出“我听不到,对不起”的信息,小伙子愣住了,随即急匆匆地再次轻吻了一下她的头巾便急匆匆地起身离去了。

    波琳有些失望,虽然她早已习惯了别人的规避麻烦的态度,可这次回收得也太仓促了,快到她还没有从刹那间的心动里缓过来。她想她需要回家跟唯一能看懂她手语的女仆抱怨一下这桩转瞬即逝的初恋。几天后,她还是虔诚地再次来到了这里做祷告,没想到那个青年又出现了,青年再度像跪拜神祗一样半跪在她身前,眼神里已经没有了那日的热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坚定。

    他抬起手,一点也不熟练地打起了错误连篇的手语:我,学这个,为了你,哈利路亚。



    “一开始所有人都反对、嘲笑他们,尤其是波琳家那群讨厌的亲戚,他们说不可能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父亲,也就是前任家主取了一些厄尔的血拿去测验后,回来立刻就殷勤地同意了这桩婚事,并且鼓励他们早日为马奎斯家诞下子嗣——不过孩子得跟自己姓,这是同意他们结婚的唯一要求。”

    恺撒一方面心里五味杂陈地想到了自己为了深爱的母亲学习手语的往事,一方面又立刻想到了之前弗罗斯特的说法——马奎斯家族早在多年前就被意大利王室成员泄露了混血种存在于世的秘密,从一开始的嘲笑反对,到验血之后的殷勤请求他们结合,目的只能有一个——



    “你是说,他们为了得到一个混血种后代才同意了你们的婚事?”楚子航同样心情复杂地想到了父亲不顾一切爱上身为人类的母亲的斑驳往事,同时也猜到了多年前贪婪的人心。

    “我早该注意到,我猜是在一次跟他们的争执中,我的眼睛因为暴怒的情绪变成了返祖的金色。那时全场都安静了一下,接着他们像觊觎宝石的蛇一样窸窸窣窣地议论着——很小声,可我竟然全部都能听见,他们在说是真的吗?看到了吗?那群意大利佬没骗我们?过了没多久波琳的父亲就取走了我的血液,紧接着就大方地同意了一切。”

    楚子航沉默了,混血种本就是人类贪婪无度的产物,古代无数无辜的女性为了承接这强大的血统悲惨地死于非命,现在同样的悲剧上演了,不明身份的混血种,病弱无辜的人类女性,满心想要报复一切的老主教失去了挚爱的百合。

    “她从小到大都那么安静又脆弱,从来没发出过什么不满的声音和抗议,可在分娩那天,她凄厉的哀嚎和痛哭像是要撕裂整片天空。”老人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一下,“没有一个护士敢接近她,那个在她体内沉睡了十个月的怪物将她开膛破肚,毫不犹豫地、很快将她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而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甚至还本能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指,想去碰一下我们的孩子。”


    恺撒面色冰冷地捏紧了椅子扶手。

    楚子航沉默地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这群拿女人当繁衍工具的混账!”恺撒低声骂道,贝尔萨贝阿夫人知道他不只是在骂马奎斯家族。

    “我很遗憾。”只有楚子航自己知道他表达的遗憾不只是在为这一对血统殊途的不幸夫妻。



TBC.






*终于写到这一章了……愿天国不用描写原创npc(



    “我当场就杀掉了那只怪物和房间外那些好奇的像是在等待参观动物园的人们,他们的保镖用枪射击我的腿直到我站不起来。”

     “我的腿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基本上是废了,我加入了教廷组织,谁都知道,不管是纽约长岛的富豪还是英国的贵族世家,都比不上罗马教廷的财富,千年来积攒的土地红利使他们直到今天都还在坐享其成。不可估量的财富意味着你可以拥有无数条常人不曾肖想的捷径,对信息轻易的摄取,对人类所有智慧结晶无尽的享用。我下定决心要弄清楚‘我’是怎么一回事,我多年的痛苦根源到底是什么,上帝保佑,借助教廷的势力和触角我很快就被告知了一切,古老而隐秘的历史画卷终于在我面前缓缓展开,我推开了那扇门,在失去了我的百合、我的挚爱以后。”

    “然后你开始醉心于炼金术。”

    “没错,这一切早该结束了,连“母亲”都被杀死了,肮脏的混血种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后来勃列科多来意大利找到了我这个叔叔,掐了一把我已经半残废的腿后跟我长篇大论了一番他想要利用当今的龙类遗产开辟新事业的理想,短视的疯子,他甚至没有表现出半点歉意。我当时就心想,等着吧,我不会让你们轻松赎罪的,我会让他尸骨无存地消失在‘死人之国’,在满心以为自己接近了终身奋斗的目标之后,哈,他这个疯子可喜欢怪物了。”

    楚子航沉默良久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厄尔的故事讲完了,于是他问:“那么,你特地告诉我这些事情的原因是?”

    “我知道那天晚上孔泰莎经理已经邀请过你,几天后米兰斯卡拉剧院将举行六月拍卖会,德罗普尼尔将在那里被重新拍卖,你对这件奥丁的信物难道丝毫不感兴趣吗?”

    “我很感兴趣。”楚子航大方地承认了,感兴趣到那天晚上差点跟恺撒打起来。

    “而我还将拿到坎特雷拉底下埋藏的圣骸,届时我希望你——拥有奥丁烙印的年轻混血种啊,请你戴上那枚奥丁的指环,在世界尽头的冰冷海域为我指引方向,我将完成我的使命,引领神明降临,铲除大地上一切的邪恶。”厄尔的语气愈发的深重,在密闭的室内几乎激起了一阵大风,吹得他根根分明的白发都狰狞了起来,“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楚子航,你难道不愿意再次目睹众神之父的尊容吗?”

    “副校长想得没错,‘杀死’奥丁再令它‘重生’,提纯的过程中彻底剔掉另一半白王的基因。你之前的实验是为了测试人为尼伯龙根的稳固,在你的年纪能掌握这样程度的炼金术,弗拉梅尔副校长看了大概也会夸你两句的。”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厄尔沉默了下来,他仔细观察着楚子航的脸,半晌后他说:“我想不出来你拒绝的理由。”

    “听着,我十五岁那年,在尼伯龙根里,奥丁杀死了我的亲生父亲,”楚子航捏紧了伯莱塔的枪柄,无声地忍受着体内又开始翻滚的沉重感情,“而我那时懦弱又无能,连血统都尚未觉醒,于是毫无作为地跑掉了。”

    “噢…”厄尔短促地应了一声,“真不幸,这比我们调查到的粗浅版本悲惨多了。”

    “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能再次见到那位众神之父,了结过去的耻辱是我愿意以付出生命为代价的夙愿。”

    “现在正是机会……”

    “不,不该是这样,不是你以为的这样。”窗外的阳光打在楚子航的背上,这个向来活在阴影里的混血种此刻逆光而立,身体有了温度,“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夙愿去帮助一个劣迹斑斑、心怀不轨的炼金术士。”

  楚子航想到刚才那群“乌合之众”,他们不少都是用严重违禁的药剂强行提升了血统,稍一失控就会彻底堕落,他也从芬格尔那里断断续续得知过不少勃列科多企图染指混血种社会所为的脏事,多半都有这位炼金术士表叔的辅助。

    厄尔皱眉,捏着木椅的手微微用力。

    说到这里他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微地变了,紧握着枪柄的手也放松了下来。

    “有人跟我保证过,我的父亲不会对现在的我失望。”阳关偏移,渐渐的他的眉眼被照耀得清晰起来,像是离开了阴暗的角落。“我相信他的保证,我不做会让父亲失望的事,即使我没有一天不在为他悼亡。”

    厄尔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听起来他还挺深情的,”恺撒微微垂着头,贝尔萨贝阿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换做是我我也会不择手段地干掉这混账的一家人,可我总觉得这个炼金术士哪里不太对……”

    “噢?”

    “怎么说呢,虽然芬格尔发来的东西已经被我删了,但是删之前我其实还是有打开看过一眼。”

    “什么东西?”
    “他的前女友们Facebook的照片压缩包,数量相当可观,以及从旁观者的角度出发,我觉得他的品味比庞贝好。”恺撒歪着头,满脸都是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咦?”贝尔萨贝阿夫人也惊讶地笑了,“真的?”

    “没错,夫人,比起庞贝只看身材曲线的取向,他似乎更看重女性的品味。”恺撒跳过了原本沉重的话题,事情他差不多都打听到了,多说无益,厄尔始终是他和家族的敌人。

    果然贝尔萨贝阿夫人的兴趣立马就转变了,恺撒看着满脸好奇的夫人,心想这种开朗又心大的性格真令人快乐,不愧是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外族阿姨。

    恺撒打了个招呼,一位加图索家的下手便捧着一个系着纤细的草绳结、包装精美的礼品盒进来了。

    “原谅我的突兀来访,夫人,”恺撒示意下手将盒子放下,“我来之前临时为你准备了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贝尔萨贝阿夫人好奇地拆开了盒子,水滴形的戈尔康达钻石像星星一样闪烁在老妇人的眼里,恍若千百年前莫卧儿帝国的荣光,奇珍异宝堪堪折射出那年王公贵族们在历史长河深处的回眸。

    “戈尔康达矿区前几年被一个私人地质调查组意外勘测到了尚未开采的地点,加图索家比卡塔尔王室先得到消息,抢先到达印度以高价收购了它,”恺撒在送女人礼物这件事上向来慷慨,“您把它戴在颈间或者耳边一定很好看。”

    “您真是…”贝尔萨贝阿夫人开心又有些无奈地笑了,开心是因为得到了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宝物,所有人类不可避免的天性,无奈是因为:

    “你一定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发自内心地认为世界上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没有你讨不到的欢心吧。”

    “我只是发自内心地尊敬您,并且认为它很适合您罢了。”

    “真期待世界上能有一个人,让你这个傲慢的孩子感到手足无措的人,无论献上什么都得不到她的欢心。” 夫人做了一个顽皮的鬼脸,“谢谢你,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女人的诅咒也太毒了,恺撒心想。



    “你走吧。”楚子航冷冷地说,“我不会在教堂对老人开枪。”

    当然了,要是那些门外守着的乌合之众不识趣的话,楚专员还是不介意在教堂略微安良除暴一下的。

    “但我将会在米兰全力阻止你收回德罗普尼尔。”

    “严谨的决定,年轻人。”厄尔沉默许久后,声音带上了浓重的沙哑意味,“教堂外就是游客密集的广场,只要我在这里遭遇了不测,我那群没用的手下会立即执行鱼死网破的命令,你知道的,他们才不在意什么混血种存在的秘密公布于世。这样一来世界大乱,对我来说也不算亏,我会在地狱为这出好戏鼓掌的。”

    楚子航转身即走。

    “你们卡塞尔的学生,跟我想象中的都不太一样。”

    厄尔突然提高了音量,对他的背影说。    

    楚子航的背影顿了一下。

    “祝你好运,孩子。”

    楚子航快步离去了。



    “我差不多要告辞了,夫人。”恺撒站了起来,窗外已经可以看到薄薄的夜色。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贝尔萨贝阿夫人也起身。

    “打算?我打算先去把我在北极搞到的帝王蟹剥开,像日本人一样拌上海鲜酱油调开的芥末蒸来吃了。”恺撒整理了一下袖口,“然后准备去一个米兰的拍卖会。”

    接着他上前贴了一下老妇人表情有些疑惑的侧脸,对她说:“今天依然感谢您,夫人,我总能跟您愉快地相处,有您见证着我的成长我很荣幸。”

    十分钟后,贝尔萨贝阿夫人看着加图索少爷远去的轿车慢慢消失在了夜色里,她回想着临走前恺撒说的那些漂亮话,默默地拿出那颗戈尔康达钻石,轻轻地用拇指抚摸,然后老妇人有些无奈地自言自语:

    “……我也好想吃新鲜的蒸蟹啊。”



    罗马的夜幕也彻底降临了,楚子航走出了教堂,绚烂盛放的红白杜鹃怀抱着香风向着台阶上的他接连涌来,一片迷霞错锦,看得人莫名地心慌意乱。

    他无端失神了一瞬,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俯视面前开阔的广场,似乎想从万千陌生人中找到令他突然失神的答案。

    于是他沿着台伯河畔往北走,心里盘算着自己到达米兰的时间和计划。夜晚的罗马褪去了白日里旅人带来的喧嚣,变回了那个千年前的古都,台伯河畔的暖黄色灯光绵延点亮,连接了罗马与梵蒂冈的圣天使桥被夜灯映照出了奇异的华丽色彩,伫立在两侧手持不同刑具的十尊天使雕像,衣裙日夜漫卷未曾停歇,已经在河畔迎风守望了数百年。

    在这里,有一个过客准备离开这个城市了,他独自站在桥上,戴着一顶帽子,似乎是尝试着遮住那双有点特殊的眼睛,在那尊手持长矛的天使雕像下方,他将自己靠在了桥边,静静凝望着流淌的夜河。

    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携带着他们的小提琴出现在了桥上,他们有说有笑,把自己想象成街头卖艺的小青年,两手空空的女孩阻止了他们把琴盒放在地上真正想要乞讨的样子,一脸严肃和紧张。

    小提琴悠扬响起,永世的经典咏叹调缓缓从女孩气息饱满的喉间溢出,像是一声深沉的叹息。


“O mio babbino caro

噢  我亲爱的爸爸

mi piace è bello,bello

我爱那英俊少年

o´andare in Porta Rossa

我要到罗萨港去

a comperar l´anello

买下那枚戒指

Si,si,ci voglio andare

是的,我无论如何都要去

……”

无论如何。




TBC.


第二部分 完


*已知该文目前一共19章,现有异地章节11章,约占全文篇幅60%,且原著正在以300km/WKD的速度对我打脸,求计算该作者的心理阴影面积(

*终于写到这章了!(激动地拍打轮椅)当年的我就是一时抽风,觉得《我亲爱的爸爸》这首神曲跟楚哥谜之契合,于是想写一个美美的文艺的同人……然后…黑洞就诞生了_(:з」∠)_

*顺便那幅百合花圣母像是真实存在的,在基督教世界还蛮知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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