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楚】南方与北方 VII》

*太久没更果然控制不了字数了O<-<

 


  黑色的Bugatti Galibier稳稳停靠在了马耳他宫前,主建筑顶上红白相间的八角十字旗和拉丁式十字的马耳他国旗在夜空中格外夺人眼球。

  两人在身着玫瑰色燕尾服的骑士引领下走了进去,细微的嘈杂和欢快的圆舞曲乐声逐步扩散开来,走廊两侧的金属雕像折射着熠熠金光,他们穿过几个回廊,光鲜亮丽的舞会场景便流动至脚跟前。靓丽的玩家们正全身心浸泡在这个放松的夜晚,醉人的香水味随着女士们闪着亮片的裙角翩翩起舞。 

  楚子航跟在恺撒身后,沉默地绕过各类莺歌燕舞,随后恺撒忍不住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再这样释放低气压,大家会以为你是来执行特工任务的,虽然真实情况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楚子航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串娇笑声过后几个女孩突然上前围住了他们,他连忙退后半步掩在恺撒身后。恺撒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准确地叫出了这几位贵族姑娘的名字和家族姓氏,此举又赢得了女孩们的一片欢心,接着他们用楚子航听不懂的外语攀谈了起来,楚子航置若罔闻地继续用他的眼睛审视舞会上的每一个人。

  突然,恺撒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陌生又温暖的体温烫到了他,楚子航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颤了一下。恺撒无比自然地揽着他继续跟女孩们说话,说完还看了他一眼,再回视她们,仿佛在为她们介绍自己,接着很快就放了手。

  不知道恺撒到底说了什么,女孩们露出了有些失望的表情,其中一个指了指回廊背后的建筑群,又寒暄了几句对楚子航行了个礼后,便结伴离开了。

  恺撒接过侍者端盘里的香槟,说:“刚才那几位女士想跟我跳舞,但我说,我的朋友现在心情不太好,我得留在他身边看着他。”

  “说点有用的话。”

  恺撒把喝过的香槟杯放下:“她们告诉我,马奎斯主教最近身体状况很不乐观,一直闭门于自己的套房中,就在她们指的那间窗子。”

  “我可以在外面给你掩护。”

  “那真是有劳了。”

  恺撒的语气也逐渐变冷,将香槟放在了水池边上便离开了。都是向来心高气傲的人,楚子航排斥自己的样子同样让他的心里不好受,两人的气氛简直像突然回到了刚到日本那会儿,糟糕透了。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目送着恺撒的背影,接着盯了一会儿恺撒留下来的半杯香槟,肩膀上仿佛还残留着温暖的触感,他感到被恺撒触碰过的地方都长出了锋利的刺。

  “楚子航?”

  一位女性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他转头,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一位黑发深眸的女士正看着他,脸上有明显的惊讶,接着,惊讶渐渐在思量中融化成了捉摸不透的狡黠。

  “的确拗口,我的发音准确吗?”

  楚子航有些防备地盯着她虚假的笑容,然后听见她再次用危险的语调发问:

  “你应该是对奥丁最感兴趣的人吧?”

 

 

  恺撒站在装潢繁复的房门前,脚边躺着被他一击致晕的骑士,他把手伸进西装外套里,取出沙漠之鹰,踹开了上锁的门,只见病怏怏的老人裹着毯子坐在火炉旁,手里还捧着本书,他一转头就对上了口径12mm的枪眼,登时被吓得打了个长嗝,整套操作一气呵成。

  要是昂热在现场,大概会满意点头:不错,是我了解的加图索式“登门拜访”。

  “我说怎么那么眼熟,果然见过。”恺撒把枪抵得更近了些,“应该怎么称呼您?前任教长?马奎斯主教?骑士先生?小时候被庞贝带着第一次看到您时,您还很健康,这十年您经历了什么?建议您从加图索家的老不死联盟那儿进口几个氧气瓶,我可以保证它们的良效。”

  马奎斯主教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嘶鸣,然后举起了双手。

  恺撒收回了镰鼬,确认房间里只有两个监视器,没有其他人。

  “第一,你跟勃列柯多是什么关系?”

  “我...我的.....表侄..”

  “第二,拿跟梵蒂冈银行合作制造投资假象、实则准备染指那座坎特雷拉的人是他吗?”

  “是..是...”

  “第三,他的目的?”

  “我...不..不知道…啊…他…他……做实验…”

  “什么实验?”

  “不……不知道…他…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恺撒皱眉,这个蔫得有些可怜的老人让他觉得有点难办,十年前他随庞贝曾经作为贵宾来访过,那时候他还是马耳他骑士团尊贵的教长,现在居然沦落成了这个样子,白瞎了他们来之前非常认真地准备了一车的真枪实弹。

  老人见恺撒有些犹豫,便试探着、颤巍巍地催动着轮椅向书桌滑动了过去,他哆哆嗦嗦地拉开了抽屉,竟然取出了一盒雪茄。

  “就您这样还能抽烟?”恺撒没有放松警惕。

  “烟…”

  恺撒看清盒上的图案后哂了一下:“Montecristo?您品味不错,可惜这盒好烟了。”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慢吞吞地打开盒子捻出了一根雪茄,递给了恺撒,他那双遍布皱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恺撒这才发现,这个老人的眼瞳是深蓝色。

  “Montecristo…”老人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看着恺撒的眼神没有移动半分,他艰难地扯动着喉咙,喑哑的声音叙述着来自时光深处的消息:

  “他就在Montecristo……”说罢他为恺撒剪掉了雪茄头,又慢慢地为他点燃了烟,动作熟练无比。

 

  恺撒扔掉烟头,走在回廊里,他感觉夜风变得冷了起来,仿佛想冻住一些遥远的秘密。

  Montecristo的确是知名雪茄的名称,可在意大利大家都更熟悉它作为地名时的别称,一个禁忌之地——基督山岛。

  这个位于西地中海海岸的小岛因大仲马的小说而出名,海盗和宝藏的传说让人们心生向往,不让任何游客涉足的封锁水域让它更加神秘,可对于欧洲的混血种社会来说,大家都知道它的意义——两千年前,来自西西里巴勒莫的大主教马米利安诺斩杀了岛上的恶龙,并赋予了这个岛名字,随后这位屠龙英雄的遗骨便消失了,而龙骨则留在了岛上,为南欧的混血种世代所守护着。

  而现在它居然被一个心怀鬼胎的人类所占有了,年少叛逆的自己从中学起就离开了意大利,他不在的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来到水池边,却发现楚子航不见了。恺撒立马进入了警戒状态,不动声色地穿梭在人群中四处搜寻。

  然后在回廊的隐蔽转折处发现了他,这个杀胚握着军用短匕首横在一位女士的脖颈上,一瞬间恺撒觉得自己回到了高天原那个混乱的早上。

  “再说一遍,我真的最看不惯粗暴对待女性的场景了。”恺撒缓缓踱步,向他们走近。

  “你要真的是个绅士,为什么现在还不阻止他?”孔泰莎仰了仰头,有些无奈地笑道,“你的这位朋友可真是个疯子。”

  恺撒这才注意到楚子航那双按捺着杀意的眼神,如果把美瞳抹去现在这双黄金瞳所散发的威压大概能征服整个舞池的人类。

  多么熟悉的眼神,像刀锋一样撕开了他的记忆,在卡塞尔所有能战斗的场所、在他们热血难凉的学生时代;恺撒此刻竟恍惚地觉得,好久不见了。

  “盯着他做什么?”孔泰莎戏谑地笑了笑,“亏你们还是一条船上的,连奥丁的指环即将在拍卖会上重现人世这种事都不告诉他,这个身刻了奥丁烙印的孩子。”

  “闭嘴。”一直没说话的楚子航低沉地开口了,随即用匕首加重了威胁,“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孔泰莎笑容更甚,她轻轻挪了下脖子,缓缓地说:“我可不是来为你排忧解难的,小男孩,别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长辈说话。”

  恺撒看着她的笑脸,突然发现她的眼睛也跟主教一样是深蓝色。

  “既然正好我也在这里,那就顺便代表梵蒂冈银行邀请你出席米兰的六月拍卖会吧。”孔泰莎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条理,“我们银行是这次拍卖会的合作伙伴,就这样。你知道,混血种也是要跟人类打交道的,毕竟金钱是不分物种的不是吗。”

  “你们还做了些什么?”楚子航语气明显变得具有威胁性。

  “我说过了,放尊重点——”孔泰莎突然仰头,接着反手一掌击在了楚子航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肘上,随即以人类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转身脱离了楚子航的攻击范围,锋利的高跟鞋在草地上划出了深深的印迹,泥土像血肉一样翻了出来。

  “没想到现在的年轻男孩这么热情。”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再垂头时眼底分明已有金光闪过。

  “愤怒会让你失去平日里的判断。米兰再见,男孩们。”

  楚子航几乎立马就想追上去,却被恺撒用力扣住了手腕,恺撒觉得自己几乎在徒手制服一只爆发力惊人的猎豹。

  当下恺撒才得知了禁岛上的龙骨被勃列科多所控制的重要情报,很明显拍卖会只是个烟雾弹。

  “别去了,她不会有你想要的答案,你没发现吗——”

  “那你呢?!”

  楚子航猛地转身,手腕翻拧,眨眼间那把匕首已经悍然抵上了恺撒的脖颈。几天来两人间积攒的感情,却错误地让怀疑做了导火索。

  恺撒错愕了一刹,怒火瞬间被点燃,使他几乎被激出了杀心,但他突然看见了楚子航眼里的血丝。

  原来他跟楚子航都是一样的,在被踩到了那根最敏感的尾巴后,都会像野兽一样弹跳起来用力撕咬,就像他当时面对源稚生的焦躁粗鲁,就像楚子航现在将刀刃抵向了自己。

  心中的怒火没来得及炸裂便被一桶冰水急促地浇灭,白烟漫天,尚未殆尽的高温灼得人发痛,四溅的火星准确无比地烫在神经末梢,令人酸痛不已,不知所起。

  再不会有别人带给他这样激烈的感受了,仿佛生生扯断了他的一根肋骨。

  眼前的人是上天安排给他的对立面,他们身负刀枪和荆棘,原本是背对着在世上孤独行走,惊涛骇浪般的悲伤吞没过暴雨倾盆的高架,也侵蚀过火光冲天的教堂,此刻他们被怒涛推搡着重逢在永恒之城,惊讶地审视着自己的另一个灵魂。恺撒只觉得自己想暴怒地与他对抗,然后把他一把拉过来吻上去。

 

  “好了,楚子航。”

  恺撒叫出了他的名字——这是他们再次相遇后,恺撒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郁结的心事以这样的方式完结,这是只有他和楚子航能谱出的独特舞曲。

  楚子航仍在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握刀的手却有明显的动摇,他像是也共感到了恺撒的灼热疼痛,无形又混沌不堪的强烈情绪钳住了他的全身,背脊像钢筋一样僵硬,他感到现在恺撒只要伸手碰他一下,自己就会像垂危的高楼一般骤然倾塌。

  “你知道,意大利是个盛产火山的国家。”恺撒却只是平静地开始叙述,轻轻握住楚子航拿刀的那只手,缓缓按了下去,威严重回他的表情和眼神,他像一只重新整理好了鬃毛的雄狮,谁也不知道刚才他的心里经历了怎样的冰火交加。

  “数百年前秘党就在重新审视罗马的七丘,然后意外地发现了坎特雷拉,我母亲的家族,也就是古尔薇格家成功封锁了这座死火山的一切对外信息并直接收购了土地,他们世世代代保护着这片禁地,因为他们觉得,”恺撒顿了两秒钟:“这或许是一个神祇墓葬的遗迹。”

  深海高天原的景象涌上了两人的回忆,连楚子航也依然感到震撼。

  “罗马的建立者,罗穆卢斯和雷穆斯,战神的儿子,古老的双生之王;他们是名垂青史的半神,不是常规的‘混血种’可以比拟的。”

  恺撒伸出手掌,弯曲拇指,展示了一个“4”的标识:

  “人类文明的中心点,印欧大陆及其语系中,有四位家喻户晓的主神:印度的特尤斯,希腊的宙斯,罗马的朱庇特,北欧的奥丁,他们的名字都有‘天空’的意思,因此也被称为’天父’,鹰作神鸟,橡树为神树。文化是流动融合的、没有国境线的,是根据流动到不同区域的人们口授相传得以延伸到后世的,就像朱庇特沿用于宙斯,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沿用黑王与白王,这四名主神其实也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个‘物质’、甚至有可能是同一条‘龙’,只是在各风俗不同的地区名称和代号、被传颂的故事也不同而已。”

  “而战神是‘天父’之子,所以建国公双子同样是那位‘天父’的后人,身上流淌着主神的血液。”楚子航轻声地说,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结论:

  “因此可以说,他们有一半的血缘来自奥丁。”

  楚子航从听女经理告知奥丁指环现世开始,心里便隐约有了诸多预感,此刻听到定论后,绷紧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下来。

  “当然了,这的确还是在推测阶段,古尔薇格家族和之后得知了情报的加图索家族世代保守着这个惊人的秘密,就像蛇岐八家那样死守着藏骸之井的位置,以防有人图谋不轨——那么多年过去,如今图谋不轨的人还是出现了。”

  “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了?”

  “你都拿刀砍我了,我好怕。”刚才整理好鬃毛的雄狮又开始脱线了,楚子航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噎了一下。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诺玛会把你给调来,也没想到它的波动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秘密再隐瞒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混血种们需要的是共同御敌。”恺撒眨了下眼睛:

  “我现在可是为你同时背叛了加图索和古尔薇格啊,楚专员。”

  “……”

  “但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它们同样也只是个代号,”他笑了一下:

  “在你面前,恺撒就只是恺撒而已。”

  楚子航愣了一下,握刀的手彻底松了下去。

  “以防图谋不轨的人…”

  他缓缓地重复恺撒方才的话,接着抬起右手,从心脏拂上自己的肩头,肩胛的胎记就烙在他垂下手指的下方。

  “比如我这样的?”

  “楚子航。”恺撒有些严肃地呵斥了一声。

  “我从来没有不信任你,或者故意捉弄你,我以为你明白,至少你现在已经明白。”

  脑子里杂乱的情绪交错,向来缜密的他此刻却也懒得整理了。即使许久不见,自己仍然只会在恺撒面前展露最极端的一面,来路不正的狂徒刀法也好,不体面的愤怒也好,而对方依旧是那个能够承接下来的唯一人选。那些刺唯独碰到恺撒.加图索就会无比自然地缩回身体,回到满目疮痍的心房。

  楚子航有些迷茫。南国的夜风是暖的,他却突然只想回到寒风永远不会给他答案的北方,回到奥斯陆的公寓里喝一杯酒,然后再睡一觉。

  “刚才抱歉了。”他说。

  尽管知道恺撒并不需要他的道歉。恺撒大概从一开始就并不需要他的任何东西。“他不会有”。

  接着,楚子航就转身离开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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