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楚】南方与北方 IV》

*饭可以乱吃酒不要乱喝

 


  接着事情超出了楚子航的预想。

  他真的很困,本只想在睡前随便喝一杯助眠,有他在挪威喝习惯了的金汤力最好,没有的话哪怕不喝也行。但在恺撒表示“加图索家绝不给客人喝洗碗水”后,便不知钻进哪个酒窖里拿出了两支据说陈酿了半个世纪的顶级西斯佳雅红酒,然后亲手拎来了两只高脚杯,接着还吩咐仆人摆上了鲜花、水果和伴酌小食……

  银制餐具和烛台上桌后,楚子航欲言又止地看着这桌满汉全席,梦回新春佳节被使劲儿投喂外孙的外婆追着跑的情景。

  此刻莫名盛情的意大利外婆正在给他倒酒。他们对坐在一张大理石小圆桌旁,桌边是大开着落地窗的露台,其上摆着几株繁茂的山罗花,再往外便是加图索家的花园,有些陈旧的老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偶有风起将这斑驳的光影揉碎,遁入夜色便再无声息。

  “你的那件还在吗?”恺撒抬了抬下巴。

  楚子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他办公桌旁挂着的那件印有“天下一番”字样的和服,那是他们到达成田机场时的着装,质地粗糙廉价,这屋子里的陈设哪怕一个灯泡都比它名贵,更别说它的旁边就挂着一幅委拉斯贵兹的风景油画。

  “已经找不到了。”

  “真可惜。”恺撒耸了耸肩,随即又慢悠悠地说了句,“要下雨了。”

  楚子航知道是他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风声和昆虫发声的变化,既然他说要下雨了,那就一定会下。

  “在日本的时候也老是在下雨,到达的时候在下,打架的时候在下,追小公主的时候在下,离别的时候,还是在下。”恺撒喃喃地说到,“我不喜欢雨天,现在总觉得一下雨就没什么好事。”

  “是啊。”我也不喜欢。楚子航垂着头,慢慢喝酒。

  夜里缓缓有了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随即淅淅沥沥地连成了一片雨幕,山罗花的叶片被如膏的春雨敲打得垂下了头,昏黄的灯光也似乎模糊了一些。气氛此刻显得更加幽静了,甚至呼吸间都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柔软。

  “以前来过意大利吗?”恺撒点燃一根雪茄,开始了没话找话的闲聊。

   “初中的时候来过。”

  那时他妈妈和继父正值新婚燕尔满世界度蜜月之际,但饶是没心没肺的妈妈也感受到了她家孩子对新爸爸的疏离,于是便在来欧洲的时候捎上了他,觉得“一家人”一同旅游总是能增进感情的。

  “感觉怎么样?”

  “很美丽的国家。”楚子航说,“但是最想去的景点那天关门了。”他看着杯中明明晃晃的红酒,如果不是恺撒突然这么问他的话,这些细小的,充满了人间烟火味的琐碎小事几乎都快淹没在他那冰冷的记忆中了。

  “是吗?快说说是哪个景点让楚专员这么...抱憾终生?”恺撒有点好奇,杀胚小时候喜欢的名胜古迹?莫非又是什么英雄公墓之类的地方...

  “米兰大教堂。”楚子航懒得纠正他的中文了。“去的那天那里面正在举行宗教活动不对游客开放。”

  没想到恺撒一下坐直了:“为什么想去那儿呢?”

  “听说达.芬奇在那里发明了升降机,就想去看看。”可惜这个理科生的情怀并没能落地,他记得他只在教堂外面看到了一辆画风酷炫又违和的古怪摩托车。

  “看到了限量的小型哈雷.戴维森也不亏啊。”恺撒笑了,这个镰鼬的持有者仿佛又听到了他心里的想法。

   楚子航闻言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

  “没错,一门之隔的人是我,每年的那一天我都会骑着哈雷到那里面正装出席‘宗教活动’,活动的对象是我去世的母亲。”他眨了一下他冰蓝色的眼睛,“那年应该正好是我第二次去祭奠我的母亲,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年龄的话。”

  “真巧。”楚子航连忙低头饮酒,似乎这样就能掩饰内心那一霎间所泛起的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惊喜的波动。

  “是很巧。”恺撒一动不动地看着楚子航脸上来不及掩藏的表情,莫名觉得心情大好,于是便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这次有机会的话,我也许可以带你去弥补年少时的遗憾。”

  说完空气一下就沉默了下来,只剩绵绵的雨声在耳边交织。 

  “你非常敬爱你的母亲。”楚子航转移了话题。

  “我一直把她当作唯一的亲人。”恺撒转过了头,“她把我生了下来,她把她的言灵遗传给了我,她把她的慈悲和爱给了我。她去世了过后,我想我就是个住在大房子里的孤儿了。”

  楚子航知道他跟家族里父辈的关系不好,从他被调查听证时就可见一斑,于是只好继续沉默。

  恺撒像是想到了什么:“刚开启言灵的时候我控制不了它,感觉满世界的细微动静都在我耳边大声地回响,每晚每晚被吵得睡不着觉。”恺撒面不改色地略去了他当时被折磨得哭鼻子的细节,“你一开始有控制不好君焰的时候吗?”

  楚子航想了一下,“我记得第一次尝试释放君焰时,家里正好没人,我把家里游泳池的水烧干了一半,池壁也烧成了黑色,水蒸气还蔓延到了隔壁邻居家,他们还因此得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物业保险费...”他看着恺撒笑得颤抖起来的肩膀继续面无表情地说:“后来我跟警察编了整整十分钟,他们才相信我真的是在做中学物理实验。”

  可惜以芬格尔为代表的新闻部人员不在场,要不然前任卡塞尔两大社团领导人专员的黑历史被发布到守夜人论坛区的话一定引发各种共鸣成为热帖。

  夜愈发深了,雨却没有停下来,望向花园外视野越发地不清明,两支红酒也渐渐地见了底。恺撒盯着自己的酒杯有些出神,模模糊糊地觉得,似乎也并不是每一个下雨天都这么讨厌.....

  他想到了来到东京的第一个晚上,他满心的凌云壮志想要在日本有所作为,夜晚想找组员喝上一杯庆祝时,却看到了楚子航站在雨窗前的背影,孤独得像一尊硬冷的雕塑,他还曾经犹豫着想要邀请那个背影,最后还是放弃了。

  “记得吗,当时也是在下雨,我原本.....”恺撒抬起头来,却惊讶地发现楚子航已经阖上眼睛睡着了。

  大师破戒后的生物钟竟然这么强大的吗?恺撒犯难了,他当然不能让客人就在这儿里睡一晚上,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直接把他叫醒,最好再自然地嘲笑他两句,这样才符合他们的关系——原本以来的关系。可他现在却发现自己有些无法动弹。

  他是第一次看见楚子航真正睡着的模样,昏黄的灯光散落在他的脸颊和睫毛上,他的呼吸声那么细微宁静,几乎融入了窗外的雨声里。山罗花的绿叶把头垂得更低了,柔美的花瓣却在雨雾中依然袅袅玉立,氤氲着湿润的水光,而恺撒此刻觉得他的嘴唇就像窗外的花瓣。

  现在到底是谁酒量不好?恺撒移开眼睛,发现雪茄几乎都快烧到手了,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太正常,现在微醺的感觉不正常,从前一天开始,在一成不变的日子里,因为突然听到楚子航的名字而开始雀跃的心情不太正常,此刻心脏跟毫无防备睡去的楚子航一起变得柔软的自己更不正常。

  他坐在楚子航旁边,独自看了会儿雨,将杯中的酒喝完,然后站起来倾下身伸出手,准备简单粗暴地直接把这个杀胚唤醒。

  就在此时楚子航却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茫然地与眼前这双熟悉的蓝色对上了焦,思绪渐渐回笼,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便听见对方开口:

  “我好像总是让你眼里的黄金熄灭…”

  楚子航轻轻地呼吸了一缕恺撒身上的气息,听他继续说:

  “其实我是想说,不管怎么样,再次见到你令我真的很高兴,楚专员。”

  楚子航微微睁大了眼睛,先前那点波动在不甚清明的意识之海里彻底扩散开来。

   接着恺撒起身,拍了一下楚子航的胳膊:“起来吧,今晚不收你陪酒费。”

 

 

  “年轻人,即使毕业了也应该保持良好的作息习惯知道吗?不然老了就会变成副校长那样的。”

  昂热在电话那头端着大吉岭红茶,熟练地倚老卖老。

  “听起来真可怕。”恺撒靠在椅背上,“有什么要紧事吗?芝加哥时间应该已经很晚了吧。”

  “是挺要紧的,楚子航现在不在你身边吧。”

  “这个点他可能还在保养他的宝贝日本刀。”

  “那就好,打开你的电脑了吗?有没有看到我发给你的东西?”

  恺撒依言点开了那条破解后的短链接,正是德罗普尼尔的拍卖信息,随即他跟昂热一样开始正色相对。

  “我觉得比起庞贝和弗罗斯特,你应该会对古尔薇格家的东西更为上心。”

  “诺玛查出寄卖人了吗?”

  “寄卖人是个普通职员,就职在一个传统家族控股企业,家主全名叫勃列科多.D.马奎斯,挪威籍,贵族后裔,五十年代生,主要经营着几家大型生物制药企业。除此之外明面上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低调的混血种世家家主,加图索家认识他吗?”

  “前些时候我查阅当下红衣主教名单时似乎看到过马奎斯这个姓氏。”恺撒回忆了一下。

  “你查那群弱不经风的老骨头做什么?”

  “逆向思考,最便捷又安心在教皇国的银行进行投资交易的就是神职人员了,加上银行经理透露过投资人来自北方,现在来自挪威的马奎斯家族又亮出了奥丁指环…总之,我会去登门拜访那个老骨头的。”

  昂热点头表示他明白加图索式的登门拜访是怎样。接着他补充道:“恺撒,戒指的事尽量先不要让楚子航知道。”

  “为什么?”

  “敌人底细不明,还涉及到奥丁,等时机成熟我会亲自告诉楚子航的,目前先别让他知道。”

  他直觉这次面对的人的确是个具有威胁性的“神经病”,要是让那孩子知道奥丁的信物近在咫尺,谁敢保证这个看似冷静的杀胚会不会做出破格的事?

  昂热比任何人都了解复仇者的心态,同时他也了解楚子航,这位看似对外界漠不关心的王牌专员心里有一颗易燃易爆的危险火种,不可轻易靠近。

  恺撒听着逐渐逼近房门口的脚步声,随口应付:“知道了。”

  这时,恺撒的电脑突然弹出请求通话的界面,发出者是弗罗斯特,恺撒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老狐狸又要来宣讲什么废话?”他极不乐意地接受了通话。

  昂热一听是弗罗斯特,瞬间就想起了当年开“尼伯龙根的计划”候选人会议时恺撒呛他的场景,顿时有点期待再见到这叔侄俩的现场相声表演。

  “恺撒,我听说有人发现了坎特雷拉而且……”

  “你这消息进度条也太滞后了。”

  “是谁?怎么发现的?”弗罗斯特一脸睡眠不足但强撑着精神的样子。

  “还不确定,但你知道来自挪威的马奎斯这个姓氏吗?”目前染指神秘古丘、公然亮出奥丁指环、觊觎北冰洋数据库的势力都指向了这个家族。

  听恺撒一说,弗罗斯特的脸色立马清醒了不少:“怎么会是他们?”

  “你居然认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但恺撒还是第一次听叔叔用这种有些后怕的语气提到别的混血种家族的名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要对昂热保密。”

  恺撒余光瞟了一眼还开着扬声器的手机,又看了一眼脚步声已经停止的门口,顿时乐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怎么人人都把他当秘密中转站?

  “行啊,你说吧。”然而加图索少爷的处事思维比较直接,且干不来中转服务业。

  那头的弗罗斯特沉默了两秒,随即开口道:“马奎斯这个家族,不是混血种家族。”

  恺撒愣了一下,手机那头的昂热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门外背靠门框的楚子航同时屏息。

  “什么意思?难道他全家都是龙王?”

  “当然不可能。不是混血种就是说,从古至今,他们全家上下都没有龙类的血脉,是不折不扣的...凡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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